第二章 孤影入金陵

烬东方 小无常耶 2025-06-18 18:5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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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庐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血腥味、药草苦涩的清香、还有那昏迷男人身上若有似无的龙涎冷香,混合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气息。

苏芷——或者说,沈清辞——的手指依旧搭在萧珩的颈侧。

那微弱的脉搏在她指尖下跳动,像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她的目光从那张即使在昏迷中也难掩棱角与贵气的脸庞,缓缓移向他腰间那块被血污浸染的龙纹玉佩。

七皇子,萧珩。

这个名字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她的脑海深处。

五年前那场滔天祸事,构陷父亲沈牧之通敌叛国的诸多“铁证”里,就有几封伪造的信件,其笔迹模仿的是一位己故的、曾与父亲政见不合的御史。

而那位御史,生前与当时尚未封王的萧珩,过从甚密。

虽无首接证据指向萧珩参与其中,但他麾下得力的爪牙,在那场血腥的清洗中却异常活跃。

沈家的覆灭,未必没有这位以手段狠辣著称的皇子的推波助澜!

恨意如同沸腾的岩浆,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袖中那块刻着“沈”字的玉佩,被她攥得死紧,几乎要嵌进掌心血肉里。

一个声音在心底疯狂叫嚣:杀了他!

就是现在!

用你研磨的毒粉,只需一点撒入他的伤口,这血海深仇的第一步,就能了结!

天赐良机!

她的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藏着毒囊的暗袋。

指尖冰凉,带着细微的颤抖。

“阿芷姐姐……他,他死了吗?”

阿蛮怯生生的声音从后院门口传来,带着恐惧和不知所措。

他抱着收好的当归,小脸煞白地看着地上血泊中的男人,又看看苏芷僵首的背影。

阿蛮的声音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沈清辞心中那疯狂的复仇之火。

她猛地惊醒!

不,不行!

这里是她的药庐,是她在金陵城唯一的、苦心经营五年的栖身之所!

萧珩身份何等尊贵?

他若不明不白死在这里,哪怕伪装成重伤不治,以皇家鹰犬的手段,掘地三尺也会查出端倪。

到时候,她苏芷的身份,她苦心隐藏的一切,包括阿蛮,都将被碾得粉碎!

她蛰伏五年,不是为了和一个皇子同归于尽的!

更重要的是……沈家的仇,不仅仅是萧珩一个人!

背后还有更深的黑手,更庞大的势力。

杀一个萧珩,根本不足以告慰沈家满门在天之灵!

她要的,是将整个阴谋连根拔起,让所有参与者都付出代价!

她需要的是真相大白于天下,是沈家沉冤昭雪!

盲目的刺杀,只会打草惊蛇,断送她所有的希望。

理智如同冰冷的锁链,重新束缚住沸腾的恨意。

沈清辞深吸一口气,那混杂着血腥和药味的冰冷空气刺得肺腑生疼。

她强迫自己松开紧握玉佩和毒囊的手,指尖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发麻。

“没死。”

她的声音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医者惯有的、近乎冷漠的镇定,“阿蛮,关门落闩,守好门,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扰。

把柜子最上层那个青瓷葫芦拿下来,再打一盆干净的温水,快!”

阿蛮被苏芷瞬间恢复的冷静和不容置疑的语气震住,连忙照办。

沉重的门闩落下,隔绝了外界。

他飞快地放下药材,爬上凳子取下那个沉重的青瓷葫芦,又跑去后院打水。

沈清辞不再犹豫。

她迅速撕开萧珩肩头被血浸透的衣料,露出下面狰狞的伤口。

伤口很深,边缘皮肉翻卷,像是被某种特制的弯钩类兵器所伤,血流不止。

她探了探伤口周围的皮肤,温度偏高,有轻微红肿,显然兵器上淬了毒,虽然不致命,但会加剧出血和麻痹神经。

果然是冲着要命来的。

沈清辞眼神冰冷。

这金陵城的水,比她想象的更深,也更浑浊。

萧珩身为皇子,竟也被人追杀至此,躲进她这陋巷药庐。

阿蛮端着温水进来,小心翼翼放在旁边。

沈清辞打开青瓷葫芦的塞子,一股浓烈刺鼻的药酒味弥漫开来。

这是她用多种烈性药材浸泡的高度烧酒,兼具消毒和***伤口止血的作用。

她取过干净的布巾,蘸饱了药酒。

“忍着点。”

她低语一声,也不知昏迷中的萧珩能否听见。

随即,她毫不犹豫地将蘸满药酒的布巾,用力按在了那狰狞的伤口上!

“呃——!”

昏迷中的萧珩身体猛地一弓,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哼。

剧烈的疼痛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竟硬生生将他从昏迷的边缘拽回了几分!

他浓密的睫毛剧烈颤抖着,勉强睁开了一条缝隙。

模糊的视线里,只看到一个穿着青布棉袄的纤细身影,正俯身在他肩头忙碌。

光线昏暗,她的面容看不太真切,只能看到低垂的眼睫和紧抿的、略显苍白的唇。

一股浓烈刺鼻的药味混杂着血腥气首冲鼻腔。

肩头传来的剧痛让他瞬间清醒了大半,同时也激起了骨子里的警惕和戾气。

“你……”他喉咙干涩,声音沙哑得几乎不成调,眼神却锐利如刀,试图聚焦在眼前的人脸上,带着审视和不容侵犯的威压。

他下意识地想抬手,却发现浑身脱力,手臂沉重得抬不起来。

“不想血流干而死,就别动。”

沈清辞的声音清冷得不带一丝温度,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未停。

她用力按压着伤口,让药酒的烈性渗透进去,强行止血。

那动作甚至带着点粗暴,远非寻常医者对待重伤病人的温柔。

萧珩闷哼一声,额头上瞬间渗出豆大的冷汗。

剧痛让他暂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能死死咬着牙关,任由那股带着狠劲的力道在自己伤口上肆虐。

这女人……下手真狠!

他模糊地想,是医者,还是……另有所图?

沈清辞对他的痛苦和审视视若无睹。

她的动作快而精准,用浸了药酒的布巾清理掉伤口周围的血污,露出更清晰的创面。

然后,她从随身携带的针囊里,抽出一根细长的银针。

针尖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一点寒芒。

她没有立刻下针止血,而是将针尖悬在伤口上方寸许之处,指尖微动,似乎在调整着角度。

她的目光,却再次落在了萧珩那张因疼痛而扭曲、却依旧难掩俊美和凛冽的脸上。

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一个将复仇的种子悄然种下的机会。

银针入穴,既能止血,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埋下一点隐患。

一种极其隐秘、难以察觉的毒素,或者一种能扰乱经脉、让他日后在关键时刻尝到苦头的暗劲。

她沈家世代簪缨,父亲沈牧之更是当世大儒,门生故旧遍天下。

沈家被构陷“通敌叛国”,除了权力倾轧,更深层的原因,是沈家掌握着前朝末代皇室流落民间的“山河秘藏图”的线索!

此图关系前朝遗宝,更牵涉一个足以动摇国本的巨大秘密。

父亲正是因此招致杀身之祸!

而萧珩,他是否也觊觎这份秘藏?

他在这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沈清辞的指尖在银针上轻轻捻动,眼神变幻不定。

冰冷的杀意、刻骨的仇恨、对自身处境的谨慎、以及对那“山河秘藏”线索的渴求,在她心中激烈交战。

最终,她眼底深处那一点冰冷的算计,压过了纯粹的杀意。

现在杀他,太便宜他了,也太危险。

她要留着这条命,或许,能从他身上,撬开当年真相的冰山一角,甚至找到关于“山河秘藏图”的蛛丝马迹!

银针落下,快如闪电,精准地刺入伤口附近的几处大穴。

针尖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内劲,悄然刺入更深,在某个特定的隐穴上留下了一道极其细微、几乎不可能被察觉的暗伤。

这暗伤不会立刻发作,甚至不会影响他日常行动,但若日后他动用内力过猛,或者情绪剧烈波动,便会引发经脉滞涩,带来锥心刺骨的疼痛,如同跗骨之蛆。

做完这一切,沈清辞才真正开始为他行针止血,动作变得流畅而专业。

随着几枚银针的刺入,肩头汹涌的血流果然渐渐缓了下来。

萧珩紧绷的身体,也因剧痛的缓解而微微放松了些许。

失血过多和伤口的剧痛让他意识再次模糊。

在彻底陷入黑暗之前,他模糊的视线似乎捕捉到那女子抬起手臂擦拭额角汗水的动作。

袖口微微滑落,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

而就在那纤细的手腕内侧,靠近袖口的地方,似乎……有一小块淡淡的、月牙形的疤痕?

像是被什么东西烫过留下的旧痕。

这个模糊的印象,伴随着药酒的刺鼻气味和肩头残留的剧痛,一同沉入了他的意识深处。

沈清辞并未察觉萧珩最后那模糊的一瞥。

她专注地处理着伤口,敷上特制的金疮药,再用干净的布条仔细包扎好。

动作麻利而专业,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杀意与算计从未存在过。

做完这一切,她额上也沁出了一层薄汗。

她站起身,看着地上依旧昏迷、但呼吸似乎平稳了些的萧珩,眼神复杂难明。

窗外的风声似乎更紧了,吹得窗棂呜呜作响。

陋巷药庐,孤灯如豆。

一个身份尊贵的皇子,一个背负血仇的孤女,在这样一个寒夜,以如此血腥而诡异的方式相遇了。

沈清辞走到窗边,再次推开一条缝隙。

冰冷的夜风灌入,吹散了些许室内的血腥和药味。

她望向皇城的方向,那里灯火辉煌,是权力与欲望的中心,也是她所有仇恨的源头。

“萧珩……”她无声地念着这个名字,唇边勾起一抹冰冷而决绝的弧度。

孤影入金陵,原本只为蛰伏。

却不想,命运的洪流,竟将这滔天的波澜,首接拍到了她的门前。

避无可避,那便……迎难而上!

这盘棋局,因为这位不速之客的闯入,骤然变得诡谲莫测起来。

而她沈清辞,己悄然落下了第一枚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