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锈锁我盯着天花板上那片霉斑,形状像一只张牙舞爪的鬼手。
三个月前它还没这么大,那时我还在城南的写字楼里敲键盘,
加班到凌晨时总爱对着咖啡杯发呆,杯底沉淀的渣滓和这片霉斑一样,让人心里发毛。
“叮——”手机震了一下,屏幕亮起的蓝光刺得我眯起眼。是房东的短信:“明天再不交租,
带着你的破烂滚。”我翻了个身,旧弹簧床发出濒死的呻吟。床头的烟灰缸里堆满烟头,
最上面那支还冒着缕残烟,像一条挣扎的蚯蚓。失业第三十七天,
我攥着最后一份打印好的简历冲下楼。共享单车的车筐里积了层薄雪,
铁锈色的锁链卡在轮轴里,我抬脚狠狠一踹。“咔嚓”,锁开了,链条却断成两截,
暗红的碎渣簌簌落进雪里。车轮碾过结冰的马路时,我听见后座传来一声叹息。
起初以为是风声,可那叹息又湿又冷,像有人贴着我的后颈哈气。
我猛地回头——后座空荡荡的,只有一片枯叶被风卷着打旋儿。
但脖颈的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仿佛有无数根蛛丝黏在皮肤上,从脊椎一直蔓延到耳根。
面试公司在一座玻璃大厦的二十七层。电梯门开时,
穿灰西装的男人正捏着我的简历冷笑:“二十九岁,上份工作只干了八个月?
我们这儿不是养老院。”他抬手把简历揉成团,纸团擦着我的耳朵飞进垃圾桶。
我站在十字路口点燃最后一支烟。暮色裹着雪粒砸在脸上,
远处高楼顶端的霓虹灯牌次第亮起,血红的“贷”字和惨白的“整形”交替闪烁,
像一群窥伺的独眼怪物。手机在裤兜里震个不停,母亲的号码在屏幕上跳动。我掐灭烟头,
把手机电池抠出来扔进下水道栅格。铁盖下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惊动了,
在漆黑的管道里窸窣爬行。共享单车在盘山公路的急弯处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我本该往西回程,车头却不受控地偏向东侧。柏油路在这里突兀地断裂,
前方是条被荒草掩埋的土路,车灯扫过处,几尊残破的石兽从草浪中探出头来。麒麟缺了角,
赑屃裂了壳,它们的眼睛用朱砂点过,在夜色里泛着血光。土路尽头立着座牌楼。说是牌楼,
倒更像两具巨人的骸骨。六根蟠龙柱斜插进冻土,龙鳞剥落处露出森白的人骨,
顶上的横梁爬满藤蔓,叶片边缘生着锯齿,稍一靠近就“簌簌”颤动。
最诡异的是正中本该刻字的地方——光滑如镜,连一道划痕都没有,活像张被割了舌头的嘴。
瘴气就是这时候漫过来的。起初只是薄雾,带着铁锈的腥气。但穿过牌楼的瞬间,
浓稠的灰雾劈头盖脸糊上来,像有只腐烂的手捂住口鼻。我咳得弯下腰,
泪眼模糊中瞥见雾里浮着密密麻麻的灰影,它们没有脸,脖颈的位置飘着盏惨绿的灯笼。
灯笼上墨迹淋漓,依稀是古体的“葬”字。“滚开!”我挥舞车锁砸向最近那盏灯笼,
锁链却穿透灰影砸在地上,溅起的火星引燃了雾气。火焰是幽蓝色的,
所过之处响起婴儿啼哭般的尖啸。灰影疯狂扭动着退开,让出一条小路。
我几乎是拖着自行车在逃。荆棘撕破裤腿,带倒刺的藤条抽在脸上火辣辣地疼。
直到一座茅草屋撞进视野——说是屋子,不如说是用骸骨和茅草垒成的巢穴。屋顶塌了半边,
露出几根肋骨状的房梁,门板上糊着层半透明的膜,随呼吸一起一伏,像是某种活物的腹腔。
“有人吗?”我的声音打着颤。黑鸦群“呼啦”从屋顶窜起,翅膀拍碎月光,
鸦羽落在肩头重若铅块。门缝里渗出股怪味,像是陈年的香灰混着腐肉。我伸手推门的刹那,
后颈突然袭来刺骨寒意——那只手苍白如纸,指甲缝里嵌着青黑色的泥。“你迟了三十年。
”沙哑的嗓音贴着耳根响起。我僵在原地,看见老头枯枝似的手指正按在我颈动脉上。
他披着件褪色的道袍,袖口爬满霉斑,可那双眼睛……瞳仁深处跃动着两簇金火,
映得满脸皱纹如沟壑中流淌岩浆。他拽着我撞进茅屋。油灯“噗”地自燃,
火苗是妖异的青紫色。屋内没有床,只有一口裂了缝的陶瓮,瓮口渗出暗红黏液,
在地面汇成个古怪的符阵。老头从瓮底捞出一卷血帛,
帛布上的篆文像活蛆般扭动:“廖顶天,生于癸未年七月初七,
廖氏第七十二代嫡孙……”我倒退着撞上墙,墙皮簌簌脱落,露出内层密密麻麻的符纸。
每张符上都画着扭曲的人形,心口钉着三寸铜钉。“疯子!我祖上三代都是焊工,
哪来的守墓——”话音戛然而止。老头枯爪般的手扣住我手腕,剧痛从骨髓深处炸开。
符纸上的血色人形突然齐声哀嚎,铜钉一根接一根崩飞。
链锁进棺椁、青衣术士在墓室焚烧自身、最后一个画面是穿中山装的男人——他跪在牌楼前,
后脑有个漆黑的枪洞。那是我爷爷的脸。“第一万代守墓人,血脉为契,魂魄为锁。
”老头咬破指尖,在我眉心画下一道血符。符咒烙进皮肉的瞬间,整座茅屋剧烈震颤,
陶瓮“砰”地炸裂,符阵中的血水沸腾如熔岩。子时的更鼓在虚空炸响。
老头拽着我冲向悬崖。浓雾散尽,月光下竟露出一道青铜巨门,门环是九头相柳,
蛇牙深深扎进门缝。他周身腾起金光,一掌劈向虚空:“开!”山崩地裂的轰鸣中,
我听见门后传来锁链挣断的脆响。有什么东西在笑,笑声混着铁器刮骨的动静,
震得人五脏六腑都要呕出来。老头突然扭头看我,金火在他瞳孔里爆成惨白的烟花:“记住,
天亮前若出不来——” 他顿了顿,裂开的嘴角淌下黑血: “就永远别出来了。
”青铜门内老头的掌心贴在我后背,力道大得像是要把脊椎按碎。
我踉跄着跌进青铜门缝的刹那,腥风裹着铁锈味呛入喉头。门在身后轰然闭合,
最后一丝月光被掐灭,黑暗黏稠如沥青。“嚓——” 老头甩出一张符纸,火光乍起。
青焰跳动间,我看见脚下延伸出一条墓道,
两侧青铜壁上刻满狰狞浮雕:人面蛇身的怪物撕扯尸体,九头巨鸟啄食星辰,
最后一幅画的是个披甲将军,长剑贯穿自己胸口,血从眼眶喷涌成河。“跟着血走。
”老头的声音从前方飘来。他枯瘦的身影被青焰拉长,投在壁上宛如巨兽。我低头,
发现地砖缝隙里渗着暗红液体,蜿蜒如蛇,指向墓道深处。越往里走,寒气越重。
青铜壁渗出细密水珠,指尖一碰,竟黏腻如脓血。头顶突然传来“咯吱”声,
我猛抬头——无数具白骨倒悬在穹顶,关节被铁钩穿透,
风干的内脏像褪色的灯笼穗子簌簌摇晃。它们空洞的眼窝齐齐转向我,下颌骨“咔哒”开合,
发出指甲刮瓷片的声响。“别看。”老头甩袖遮住我的眼,“这些都是历代守墓人的尸骸。
” 掌心下的符纸骤然发烫,青焰暴涨三寸。白骨群发出凄厉尖啸,铁钩“噼啪”断裂,
尸雨般砸落。我抱头翻滚,一截臂骨擦着脸颊插入地砖,指骨蜷曲如钩,死死攥着半块铜牌,
上刻“廖”字。悬棺阵墓道尽头是座圆形墓室,九具黑棺悬空浮沉,铁链交错成网,
每根链子上拴着青铜铃铛。铃舌竟是半截人指,随棺木晃动轻叩铃壁,奏出诡异的安魂曲。
老头踏进墓室的瞬间,所有铜铃骤然静止。 “选一口棺。
”他指向正中央那具缠满符咒的棺椁,“用你的血,抹在棺头兽纹上。” 我咬牙划破掌心,
血珠滴落的刹那,铁链“哗啦”绷直,棺盖缓缓滑开。腐臭味扑面而来,
棺内躺着一具无头尸,脖颈断口爬满白蛆,手中紧握的断剑却光洁如新,
剑身刻“镇岳”二字。“这是初代守墓人廖玄。”老头的声音带着罕见的颤抖,“三千年前,
他自刎封棺,以魂镇魔。” 话音未落,无头尸突然坐起,断剑凌空劈来!我侧身闪避,
剑锋擦过耳际削下一缕头发。老头疾喝:“按住他心口!”尸身黑袍下露出一片玉甲,
甲缝中嵌着枚青铜钉。我扑上去狠按,钉身“嗤”地灼穿掌心皮肉。尸身剧烈抽搐,
断剑“当啷”坠地,头颅竟从棺底阴影中滚出——那是个女人的头,凤冠霞帔,唇角含笑,
眼眶却淌出两行血泪。“夫妻同棺……”老头脸色骤变,“糟了,这棺里镇的是双煞!
”血咒启女尸头颅突然睁眼,长发暴涨如黑潮,缠住我的腰往棺内拖。棺底传来冰裂声,
原本空荡的棺椁竟变成深不见底的血池。腥臭的血水灌入口鼻,无数苍白手臂从池底伸出,
指尖生着幽蓝长甲,撕扯我的四肢。“念咒!”老头掷来一枚骨符,符上朱砂遇血即燃,
“天地玄黄,魂归镇岳!” 我嘶吼着念完,女尸发出一声尖嚎。血池沸腾,
廖玄的无头尸身猛然跃起,断剑刺穿女尸眉心。凤冠炸裂,一枚玉简从她颅骨中飞出,
悬在我眼前展开——幻象如洪流灌入脑海: 青衣女子跪在雪山之巅,
怀中抱着浑身是血的将军。她割开手腕,以血为墨在雪地画阵:“以吾心头血,
封尔万世魂……”将军残躯突然暴起,五指插进她心口,
嘶吼声响彻云霄:“为何不让我死透!”画面陡转。 女子尸身被铁链锁进黑棺,
将军的头颅滚落祭坛。术士们将凤冠头颅与无头尸同葬,青铜钉贯穿二人玉枕穴。
棺盖闭合前,女子淌血的眼珠死死盯着我,嘴唇翕动:“逃……”骨铃破幻象消散时,
我正趴在棺沿干呕。九具悬棺的锁链全部崩断,铜铃人指“咔吧”折断,
铃铛化作骷髅头满地乱滚。老头道袍染血,手中多了一盏青铜灯,灯油猩红黏稠,
火苗中浮着张痛苦人脸。“时辰不多了。”他蘸了灯油在我额前画符,“女尸玉简是钥匙,
能开主墓室的‘九狱门’。但你要记住——” 墓室突然地动山摇,穹顶裂开巨缝,
雪亮月光如刀劈下。月光所照之处,青铜壁浮雕竟开始蠕动!人面蛇身的怪物扭出墙壁,
鳞片刮过铜面溅起火星;九头巨鸟俯冲而下,利喙直啄我双眼。“跑!
”老头一脚踹开侧壁暗门。我冲进去的瞬间,
听见身后传来骨骼爆裂声——回头只见他被蛇尾卷上半空,道袍撕裂,露出森森肋骨。
他咧开嘴,黑血从齿缝溢出:“往前走……莫回头……”尸香渡暗门后是条倾斜向下的石阶,
潮湿的苔藓滑如油脂。我连滚带爬跌落至底层,眼前豁然出现一座白玉桥,桥下黑水翻涌,
水底沉浮着无数肿胀尸骸。桥头立碑,碑文血淋淋书着“渡魂桥”三字。玉简在怀中发烫,
女尸的声音在耳畔幽幽响起:“踏错一步,永为桥下鬼。
” 我试探着踩上第一块玉砖—— “咔嚓!” 砖面翻转,露出底部倒插的骨刺。
黑水中倏地探出十几条腐烂手臂,指尖离我脚踝仅差半寸。女尸轻笑:“左三,右四,
踏坎位。”冷汗浸透后背,我按她指示跳跃。第七步时,玉简突然灼如烙铁,
女尸厉喝:“停!”右脚悬在半空,下方玉砖缝隙中渗出绿雾,
雾里蜷缩着个婴孩大小的黑影,浑身长满肉瘤。“这是‘怨胎’,吸足三百年阴气所化。
”女尸声音发冷,“用廖玄的剑刺它天灵盖。” 镇岳剑嗡鸣出鞘,黑影尖叫着扑来。
剑尖刺入肉瘤的刹那,黑水炸起十丈高浪,尸骸们齐齐睁眼哀嚎。我趁机跃过最后三块玉砖,
桥对岸的青铜门缓缓开启,门缝中泄出一缕金火。九狱门前门内是座环形祭坛,
中央岩浆池盘踞着九条火龙,每一条的脊椎都穿着具焦尸。池心石台上搁着具水晶棺,
棺中女子白衣胜雪,面容与凤冠女尸一模一样,只是心口插着一柄霜色长剑。
玉简从我怀中飞出,悬在棺上碎成光尘。女子睫毛微颤,棺盖轰然炸裂。她飘至我面前,
指尖轻点我眉心:“你身上有他的血。” 剧痛从颅顶劈至足跟,我跪倒在地,
视线模糊间见那九条火龙睁开竖瞳,龙吟震得祭坛碎石崩飞。女子化作流光没入我灵台,
只余一声叹息: “替我……杀了他……”火龙俯冲而下时,我握紧了镇岳剑。
剑脊上的“镇岳”二字突然迸出血光,脑海中响起廖玄的低喝:“借尔魂魄,诛邪!
”第二章 山影九条火龙裹挟着岩浆俯冲而下,热浪灼得我面皮发皱。
廖玄的声音在颅腔内震荡,像一柄铁锤敲打神经:“气沉丹田,剑指离位!
” 我勉强侧身翻滚,镇岳剑贴着龙颈划过,剑锋与鳞片摩擦爆出一串火星。火龙吃痛甩尾,
岩浆如暴雨泼洒,我后背重重撞在祭坛石柱上,喉头腥甜。
余光瞥见水晶棺碎片中浮着一枚玉珏,莹白透青,隐约刻着“雪魄”二字。“吞了它!
”白衣女子的声音忽从胸腔传来,“这是尸解仙的元丹!” 来不及犹豫,
我抓起玉珏塞进口中。寒流自喉管直贯丹田,四肢百骸瞬间结满霜花。
火龙喷出的烈焰在身前半寸被冰墙阻隔,蒸汽“嘶嘶”升腾。廖玄的残魂借机掌控我右臂,
镇岳剑绽出千道血芒,一剑刺穿火龙左目。龙血溅在脸上竟冷如玄冰。
受伤的火龙发出震天悲鸣,其余八条龙影齐齐停滞,
竖瞳转向祭坛中央的水晶棺基座——那里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半截青铜匣,
匣面雕着九颗蛇头,每颗蛇头的眼窝都嵌着人骨。
“那是相柳的颅骨匣……”白衣女子声音发颤,“快毁掉它!” 我踉跄着扑向青铜匣,
指尖刚触到蛇鳞纹路,整座祭坛突然剧烈震颤。岩浆池翻涌如沸,八条火龙放弃攻击,
疯狂撞击池壁,仿佛要阻止什么出世。青铜匣“咔嗒”弹开,腥风裹着黑雾喷涌而出,
雾中浮出九颗硕大蛇头,每一颗都长着人脸!“三千年了……”居中那颗蛇头开口,
人脸竟是廖玄的模样,“廖氏小儿,你以为斩我一目便能镇压万世?” 蛇信卷住我脚踝,
毒牙刺入小腿的瞬间,寒毒与火毒在血脉中对撞。我跪倒在地,
之巅的青衣女子以血画阵、廖玄自刎前将断剑插入地脉、最后是一群黑袍术士跪在青铜匣前,
割开九十九名童男童女的喉咙……“看到了吗?”人脸蛇头狂笑,“你们廖家世代镇守的,
从来不是什么仙墓!这是相柳的化魔窟,我等被黄帝斩首后,
残魂借此地脉重生——” 话音未落,白衣女子突然自我灵台冲出,虚影凝成实体。
她掌心绽出冰莲,生生冻住三颗蛇头:“孽畜!当年你蛊惑我夫君堕魔,今日该偿债了!
”相柳蛇头暴怒嘶吼,其余六颗头颅喷出毒火。白衣女子衣袂翻飞,霜色长剑凭空显现,
剑光织成雪网护住我周身。廖玄的残魂在剑中嗡鸣:“阿雪……是你吗?” 女子身形一晃,
剑势微滞。相柳趁机喷出黑雾,雾中幻化出廖玄披甲持剑的身影,只是双目赤红,
剑锋直指女子心口:“为何封我魂魄?为何不让我与相柳同归于尽!
”幻象中的剑尖刺入女子胸膛,血花溅上雪地。现实中的白衣女子如遭雷击,
霜剑“当啷”坠地。相柳蛇头狞笑着逼近:“雪魄仙子,你这缕残魂还能撑多久?
不如让我吞了这小子,送你们夫妻团圆……”剧痛让我清醒过来。掌心镇岳剑突然滚烫,
廖玄的嘶吼在脑中炸开:“闭眼!念《镇岳诀》末章!” 我咬牙闭目,任剑锋自行舞动。
剑招毫无章法,却招招直刺相柳人面眉心。黑雾被剑气撕开裂缝,
一线月光自穹顶泻下——那根本不是月光,而是悬在墓顶的青铜镜反射的冷光!
镜面刻满蝌蚪状咒文,正对下方岩浆池中心。“打碎那面镜子!”雪魄仙子突然厉喝,
“那是‘锁龙镜’,相柳用它吸食地脉灵气!” 我借势踏着蛇头跃起,
镇岳剑脱手掷向铜镜。剑身没入镜面的刹那,整个仙墓响起琉璃碎裂之声。
八条火龙哀嚎着化为青烟,岩浆池迅速干涸,露出池底森森白骨堆成的祭台。
相柳蛇头在镜碎瞬间萎缩成腐肉,
唯剩居中那颗人脸头颅死死瞪着我:“廖家小子……你以为赢了?”它突然炸开,
黑血凝成无数小蛇钻入地缝,“仙墓九层,
这才第一层……我在下面等你……”墓室归于死寂。雪魄仙子的虚影淡如薄雾,
她俯身拾起霜剑,轻轻抚过剑脊:“夫君,你当年留下一魂镇剑,
原是为了今日……” 廖玄的残魂自剑中浮现,虚影抬手欲触她脸颊,
却在穿透的瞬间僵住:“阿雪,我对不住你。” “是你对不住天下。”她退后半步,
眸光凄冷,“当年你被相柳蛊惑,险些放出九幽魔气。我不得不将你残躯封入悬棺,
以自身尸解为代价重画镇魔阵……这些,你可在幻象中看见了?”廖玄的虚影剧烈波动,
最终化作一声长叹。霜剑寸寸龟裂,雪魄仙子的身影随之消散,
唯余一缕冰息绕在我腕间:“小子,去第二层墓室……那里有你要的答案。
”祭台白骨堆轰然塌陷,露出向下的螺旋石阶。石壁嵌着人皮灯笼,火光幽绿,
照见阶上干涸的血手印。走到尽头时,一道断龙石堵住去路,石面刻着廖氏族谱,
末位赫然是我爷爷的名字——廖守正。“以血浸名,石门自开。
”雪魄仙子的冰息缠上我指尖。 血珠滴在“廖守正”三字上时,族谱突然活了过来!
名字如蜈蚣般扭动重组,最终变成一段血书:“民国三十七年,廖守正携炸药破墓,
欲毁相柳残魂,遭反噬身亡。然其血溅断龙石,意外加固封印……”石门轰隆升起,
腐臭味扑面而来。门后是间狭长耳室,墙上挂满青铜面具,每张面具的嘴角都穿有铁钩,
钩上悬着风干的舌头。地面散落着民国样式的怀表、钢笔和半截炸药管——是爷爷的遗物!
炸药管下压着本日记,纸页焦黄。翻开第一页,爷爷的字迹凌厉如刀:“顶天,
若你见到这本日记,说明廖家终究逃不过宿命……” 突然一阵阴风掀飞日记,
纸页在空中自燃。灰烬落地成字:“速离!他们在下面!”耳室深处传来铁链拖地声。
我握紧镇岳剑后退,却撞上一具冰凉躯体——是那白胡子老头的尸身!他道袍破碎,
胸腔空荡,肋骨断口参差不齐,像是被巨兽啃食。更骇人的是他手中攥着半张血符,
符上写着:“顶天,莫信雪魄——”“嘶啦!” 血符被无形之力撕碎。
雪魄仙子的冰息陡然变冷:“走,去下一层!” 可已经来不及了。耳室四壁渗出黑血,
青铜面具齐齐脱落,露出后方无数双猩红眼睛。那些眼睛长在肉瘤上,
动间发出黏腻水声:“廖家人……新鲜的廖家人……”肉瘤群聚合成一尊三丈高的“肉佛”,
肚脐处裂开巨口,利齿间垂着黏稠触手。
雪魄仙子的冰息凝成薄甲护住我周身:“这是‘血佛陀’,相柳用枉死者的怨气所化!
” 触手缠住剑身往口器中拖拽,镇岳剑上的廖玄残魂发出痛苦嘶吼。我猛地咬破舌尖,
混着“雪魄”元丹的精血喷在剑锋,寒焰暴涨,触手瞬间冻成冰渣。
血佛陀肚脐巨口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肉瘤纷纷爆裂,溅出的黑血竟在空中凝成爷爷的脸!
那张脸扭曲着逼近:“顶天……为什么逃?来陪爷爷镇守这里……” 我心神剧震,
剑势一滞。黑血人脸趁机钻入鼻腔,阴冷怨气直冲灵台。视线模糊间,
见爷爷的幻影站在血泊中,手中握着一把驳壳枪,枪口对准自己太阳穴:“快走……走啊!
”“清心!”雪魄仙子的喝声如冰锥刺入脑海。我清醒过来,反手将镇岳剑插进血佛陀眉心。
肉佛轰然崩塌,黑血渗入地缝前凝成最后一行字: “第二层,尸解台。
”血佛陀残躯下露出暗门,门内是座镜室。千百面铜镜嵌满四壁,
有被铁钩穿胸的、被蛇头啃噬的、甚至有一镜中我正掐着自己脖颈狞笑……“别看镜中幻象。
”雪魄仙子的声音有些虚弱,“直走七步,左转触地七寸处的铜砖。” 我依言摸索,
铜砖弹起时,所有铜镜齐齐转向,光束聚焦在室中央。地面裂开,升上一座玉台,
台上摆着个青铜匣——与祭坛上的相柳颅骨匣一模一样,只是小了七圈,
匣面刻着“尸解”二字。匣中是一颗冰封的心脏,心脏表面布满金线,
每根金线都连着张扭曲的人脸。
雪魄仙子的冰息剧烈震颤:“这是我当年尸解时挖出的心……金线所连,
皆是因我而死的无辜者。” 她忽然冷笑:“相柳好算计,
竟将我的善念炼成第二层阵眼……顶天,用镇岳剑刺碎它!”剑尖抵住心脏的瞬间,
冰层内的人脸齐声哀泣:“仙子饶命!”金线暴起缠住我手腕,
一段陌生记忆强行灌入—— 三百年前,一群村民误入仙墓。雪魄仙子为保他们性命,
私自开启生门,却放出了相柳一缕分魂。分魂附身村长之子,一夜屠尽全村,
鲜血汇成溪流渗入地脉……“现在你明白了?”心脏发出蛊惑的低语,
“她才是祸首……” 我握剑的手微微发抖。雪魄仙子的冰息近乎哀求:“别听!
那缕分魂早被我斩灭!” 冷汗滑进眼眶,刺痛让我猛然清醒。剑锋贯穿心脏,金线寸断,
冰晶炸裂的刹那,整座镜室开始崩塌。逃出暗门时,镇岳剑突然“咔嚓”裂成两截。
廖玄的残魂飘出,
虚影淡得几乎透明:“我撑不住了……接下来的路……” 雪魄仙子的冰息忽然裹住剑身,
寒霜将断剑强行粘合:“以我残魂为鞘,可再斩三次。” 她声音渐弱:“记住,
九层墓室环环相扣,相柳在最后一层等你……还有,
小心活着的‘人’……”第二层尽头出现两道岔路。左路石阶覆满青苔,
隐约传来流水声;右路铁索吊桥横跨深渊,对岸似有灯火。怀中断剑忽然发烫,
剑尖指向左路—— 却在迈步时,
听见右路传来熟悉的呼唤: “顶天……” 是母亲的声音。
“顶天……” 右路的呼唤声裹着哭腔,像一根针扎进耳膜。我僵在原地,
断剑在手中微微发颤。深渊对岸的灯火忽明忽暗,映出一道模糊人影——粗布头巾,
佝偻脊背,分明是母亲夜半缝补衣裳时的剪影。“别信!”雪魄仙子的冰息骤然刺入灵台,
“相柳最擅噬心幻术!” 可那身影突然踉跄半步,喉间发出窒息般的“嗬嗬”声。
灯火骤亮,我看见“她”脖颈缠着条黑鳞蛇尾,蛇身另一端隐在暗处,
鳞片摩擦石壁的声响令人牙酸。“顶天……救……” 蛇尾猛地收紧,人影扑倒在地。
一声脆响,怀表从她袖中滑出,表壳刻着“廖守正赠吾妻”——那是爷爷留给奶奶的遗物!
断剑突然发烫,剑尖硬生生转向右路。雪魄仙子厉喝:“你疯了?那是陷阱!
” 我甩开冰息束缚冲向吊桥,铁索在脚下“咯吱”摇晃。深渊中升起腥风,
隐约可见无数白骨手臂向上抓挠,指尖离靴底仅差半寸。踏上对岸的刹那,灯火倏地熄灭。
黑暗中有烛火次第燃起,每簇火苗都裹在一张人面蜡皮里。蜡皮被热力灼得扭曲,
五官却清晰可辨——全是廖氏族谱上的名字!“廖顶天……” 最前方的蜡烛突然开口,
蜡油从嘴角滴落,在地上汇成血字:“生于癸未,卒于甲辰。” 甲辰是今年!
我挥剑斩灭烛火,人面蜡皮尖叫着蜷缩成团,其余蜡烛却齐齐爆燃。火舌舔舐墓顶,
烧出焦黑的廖氏族徽——蟠龙衔剑,龙目处镶着两颗血玉。“你逃不过命数。
”族徽中传出苍老男声,血玉裂开,露出爷爷浑浊的眼球,“当年我炸毁第一层墓室,
相柳便在我血脉中种下咒毒。你父亲猝死,你母亲疯癫……皆因此咒!
” 眼球“噗”地炸裂,脓血溅上石壁,显出母亲被铁链锁在暗室的画面。
她十指抠地血肉模糊,反复嘶吼:“顶天快逃……墓里有活人……活人!”断剑嗡鸣,
廖玄残魂借机掌控我右臂,一剑劈开族徽。血玉粉碎的瞬间,整面石壁崩塌,露出后方甬道。
腐臭中混着一丝檀香,竟与出租屋床头那截残香味道一模一样!甬道四壁糊满香灰,
灰中嵌着密密麻麻的铜钱,钱孔穿有红绳,绳头系着干瘪的鼠尸。我踏出半步,
鼠尸突然睁眼,红绳如毒蛇绞来!“这是‘阴财阵’。”雪魄仙子的冰息凝成薄刃斩断红绳,
“相柳吸食活人财运,这些铜钱的主人都被榨成干尸了。” 话音未落,
前方传来铁器刮地声。 三具无面尸佝偻爬行,脊背凸起肉瘤,瘤顶裂开,
露出半截黄铜秤杆。秤砣上刻着“公平交易”四字,却用血描了一遍。
“是当铺的朝奉……”我浑身发冷。上个月巷口当铺老板全家暴毙,尸体被发现时,
手心都攥着沾血的铜钱。 为首的无面尸突然暴起,秤杆直刺我咽喉。
雪魄仙子的冰甲挡住一击,秤杆却顺势勾走我腰间玉佩——那是母亲去年在庙里求的平安符!
“想要吗?”无面尸腹部裂开嘴,“拿你的命换。” 它甩出红绳缠住我左脚,
秤砣轰然砸下。千钧一发之际,怀中断剑自主飞旋,寒光闪过,秤杆连带头颅一齐斩落。
另外两具无面尸发出尖啸,肉瘤中喷出铜钱暴雨,每一枚都带着倒刺!“用第二次!
”雪魄仙子急喝。 断剑寒芒暴涨,剑气结成冰网兜住铜钱。我趁机冲向甬道尽头,
那里有扇青铜门,门环是双蛇衔尾,蛇眼镶着翡翠。门环翡翠突然转动,射出两道绿光。
我举剑格挡,绿光却在剑身折射后照向头顶——穹顶垂下无数蚕茧般的尸囊,
每个囊中都裹着具半腐的躯体!“是生桩……”雪魄仙子声音发颤,“相柳诱骗活人入墓,
用他们的生气滋养地脉。” 尸囊接二连三爆裂,腐尸落地后抽搐着爬起。他们关节反折,
眼眶里塞着铜钱,口中呢喃:“廖家人……还我命来……”断剑横扫,前排腐尸拦腰截断,
可创口处涌出黑蚁般的咒虫,瞬间将残躯粘合。更骇人的是,咒虫群聚成一张巨脸,
正是当铺老板的模样:“小子,
你娘在我手上……” 它吐出半截银镯——母亲从不离身的传家宝!怒火冲散理智,
我咬破舌尖喷出精血,断剑第三次绽放寒芒。剑气如狂龙卷过,腐尸与咒虫尽成冰渣。
青铜门被余波震开,寒气扑面,门内景象却让我毛骨悚然——这是一座圆形祭坛,
中央石柱捆着个白发老妇。她低垂的头猛然抬起,浑浊瞳孔倒映出我的脸:“顶天?
” “妈!” 我冲向石柱,却被雪魄仙子的冰息死死拽住:“仔细看她的影子!
” 月光从穹顶裂隙漏下,老妇脚下竟没有影子!石柱表面浮出密密麻麻的咒文,
每道符文都连着根血线,另一端系在祭坛边缘的九具铜棺上。棺盖缓缓滑开,
爬出的尸身全都穿着现代服饰——有快递员、护士、甚至有个穿校服的少年!
“这些是今年失踪的人……”我握剑的手剧烈颤抖。新闻里滚动播放的寻人启事闪过脑海,
少年尸身脖颈挂着学生证:滨海二中,陈小飞。老妇忽然咧嘴一笑,嘴角咧到耳根:“乖孙,
奶奶等你好久。” 她撕开脸皮,露出相柳的人面蛇头!九具尸身同时暴起,指尖长出骨刃。
雪魄仙子的冰息骤然黯淡:“三次剑意用尽了……”骨刃破空袭来,我翻滚躲过一击,
后背撞上铜棺。棺内窜出黑发缠住脖颈,发丝间缀满碎骨片。陈小飞的尸身骑跨在我身上,
学生证晃荡着砸在额头,照片里的少年笑容灿烂。“清醒点!”雪魄仙子的冰息刺入太阳穴,
“这些尸体魂魄早被吃了,现在只是肉傀儡!” 我一脚踹开尸身,
抄起棺中陪葬的青铜爵砸向蛇头。相柳冷笑,
蛇信卷住铜爵熔成铁水:“你以为这些把戏能伤我?”绝境中,
怀里的半截炸药管突然发烫——是爷爷的遗物!民国时期的土炸药,
裹着符纸的引线竟还未受潮。“雪魄,冻住它三息!”我点燃引线,将炸药塞进铜棺。
冰霜瞬间覆满祭坛,相柳蛇头迟滞片刻。我背起母亲虚影冲向青铜门,身后传来惊天爆响。
气浪掀翻地砖,九具铜棺连环炸裂,相柳的怒吼震落穹顶碎石:“廖顶天——!
”逃出青铜门时,断剑彻底崩碎。
雪魄仙子的冰息几乎消散:“往左……第三层入口……” 我跌坐在尸堆旁,
怀中“母亲”突然化作一张黄符。符上朱砂写着生辰八字,
背面是爷爷的字迹:“顶天亲启——若见此符,说明我失败了。相柳五十年前便掳走你母,
以血亲为引,咒杀必至三代……”符纸自燃,灰烬中浮现最后一行血书: “速寻你母右手,
掌心有破咒金针。”第三层入口在此时开启,石阶上布满黏腻菌丝。暗处传来铁链响动,
一声虚弱的呻吟随风飘来: “顶天……是顶天吗?” 这次的声音,
带着熟悉的咳嗽声——母亲哮喘发作时,总会这样边咳边喘。雪魄仙子的冰息彻底消散前,
留下最后警告: “记住,
活人比死物更凶险……”第三章 无字碑石阶上的菌丝像活物般蠕动,
靴底一触便“滋滋”冒烟。我撕下衣摆裹住手脚,腐臭味却顺着布料渗入毛孔。
暗处的呻吟声断断续续,每一声咳嗽都带着痰音——和母亲哮喘发作时一模一样。
“妈……是你吗?”我压低嗓子喊。 回应我的是铁链拖地的脆响。
第三层入口处立着一座碑,碑身光洁如镜,与山外的无字牌楼如出一辙。
月光从穹顶裂隙漏下,照见碑面浮出一行血字:“廖氏罪业,血亲尽偿。”字迹未干,
血珠顺着碑沿滴落。我伸手去接,血珠却穿透掌心砸在地上,溅成一朵绽开的曼陀罗。
花蕊中爬出蜈蚣状的黑虫,虫背上密布人脸,嘶声尖笑:“偿命!偿命!
”雪魄仙子的冰息彻底消散,断剑残片在怀中发烫。我抓出爷爷的炸药管,
引线擦过石壁火星四溅。黑虫群扑来的瞬间,炸药管脱手飞出——“轰!” 气浪掀飞菌丝,
露出碑后一道暗门。门缝中伸出枯手,五指指甲缝里嵌着金针,掌心一道朱砂符咒若隐若现。
“顶天……”门内人影蜷缩在角落,蓬头垢面,右手死死攥着半截铁链。
我浑身血液凝固——那件蓝布衫是母亲去年亲手缝的,袖口还绣着歪扭的“平安”二字!
她颤巍巍抬起右手,掌心赫然钉着三枚金针,针尾刻着微缩八卦。金针周围的皮肤溃烂流脓,
却隐隐结成镇煞符的纹路。 “快……拔针……”她喉咙里挤出气音,
“针尾……逆八卦……”指尖触到金针的刹那,整座墓室地动山摇。母亲突然暴起,
铁链勒住我脖颈,力道大得骇人。她浑浊的眼球凸出眼眶,嘴角咧到耳根:“乖儿子,
你娘早被炼成‘人傀’了!”铁链绞紧气管的瞬间,我瞥见她后颈嵌着枚青铜钉,
钉头雕着相柳蛇头。左手摸向腰间炸药残渣,混着血抹上金针——“噗嗤!
” 金针离体的刹那,母亲浑身抽搐,七窍喷出黑烟。青铜钉“当啷”脱落,她软倒在地,
掌心符咒亮如赤星:“顶天……去碑林……无字碑下有……”话音未落,黑烟凝成相柳虚影,
一口吞灭符光。母亲尸身迅速干瘪,化作飞灰前,最后一粒灰烬沾上我眼角,灼出滚烫的泪。
暗门后是片碑林,上千座无字碑参差林立,碑面映出扭曲人影。每踏一步,
碑中影便尖叫着撞向碑面,指骨刮擦声如刀剐耳膜。“左七右三,踏坤位。
”廖玄的残魂竟从剑柄中逸出,淡得只剩轮廓,“这是廖氏‘赎罪阵’,错一步则魂填碑底。
” 我按他指引跳跃,第七步时,脚下地砖突然翻转!碑林中伸出无数苍白手臂,
攥住脚踝往下拖拽。余光瞥见最近一座碑上浮出字迹:“廖守正,破阵殒命于此。
”爷爷的残影在碑中浮现,胸口插着半截炸药管。他抬手按在我天灵盖,
一段记忆轰然灌入—— 五十年前,他率民兵队炸开第一层墓室,却在碑林遭同伴背刺。
为首的男人狞笑着剜出他右眼:“相柳大人要的可不是炸药……”画面陡转。
那男人将爷爷的眼球按进无字碑,碑面浮现血色地图,标注着九层墓室的核心阵眼。
“地图在碑里!”我暴喝一声,挥剑劈向碑面。手臂却被廖玄残魂扯住:“用血!廖氏血!
”剑锋割破手腕,血溅碑身。碑林发出哀鸣,所有无字碑同时渗出血泪,
在空中交织成一幅立体星图。星位标注处,赫然是九颗蛇头环绕的青铜鼎,
鼎中悬浮着一枚骨珠。“相柳的妖丹……”廖玄残魂剧烈波动,
“原来它一直藏在……”星图突然扭曲,血泪凝成巨蚕扑来。这蚕通体透明,
脏腑中塞满人牙,口器张开时喷出腥臭蚕砂。我翻滚躲闪,蚕砂落地即炸,
溅起的毒液蚀穿石碑。“是‘尸蚕’,专食守墓人魂魄!”廖玄残魂附在剑上,
锈剑竟绽出青光。 尸蚕腹部裂开,钻出上百条小蚕,每条蚕背上都骑着个纸人。
纸人提刀挽弓,箭矢竟是用人筋拧成。剑锋横扫,纸人碎成残片。残片却自动拼接,
组成更大的巨人纸傀,一拳砸碎三座石碑。我趁机扑向星图标注的主碑,碑底露出个青铜匣,
匣面锁孔正是金针形状!三枚金针插入锁孔的瞬间,地底传来龙吟般的震颤。青铜匣弹开,
内里没有妖丹,
只有一把青铜钥匙和一张泛黄照片——照片上是年轻时的爷爷与一群陌生人站在矿洞口,
背后山体轮廓竟与仙墓所在的山峦一模一样!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小字:“1952年,
地质勘探队合影于潜龙岭。” 潜龙岭……正是这座山的本名!尸蚕的咆哮拉回神智。
钥匙突然发烫,星图中某处坐标亮起红光——是碑林西北角的废矿洞!我撞开纸傀冲向矿洞,
锈蚀的铁轨上散落着陈年矿帽,帽檐用红漆写着“国营第三矿厂”。洞壁布满抓痕,
最深的一道刻着“救命”,笔画末端拖出长长的血指印。矿洞深处堆着具白骨,
肋骨间卡着把左轮手枪,枪柄刻着“廖守正”。这分明是爷爷的遗骨!
可他的尸体明明在三十年前就被运回家乡下葬……“赝品。”廖玄残魂冷笑,
“相柳用山魄仿造尸身,真骨早就被吃了。” 白骨突然“咯咯”颤动,
下颌骨一张一合:“顶天……钥匙……插进……”话音未落,尸蚕撞破洞壁冲入。
千钧一发之际,我将钥匙插进矿车铁闸。闸门轰然坠落,铁轨“咔咔”翻转,
露出向下的竖井。尸蚕收势不及跌入井中,惨叫声久久回荡。竖井底是座环形墓室,
中央高台摆着九盏人形灯奴。灯奴腹腔掏空,填入尸油,头颅做成灯罩,
七窍冒出的火苗竟是幽绿色。高台刻着祭文:“九世罪血,燃灯破障。
” 廖玄残魂忽道:“站上去,这是炼魂台——相柳要借你的血重聚妖丹!”来不及退,
灯奴齐齐转头,火光映出我身后人影——是那个本该死在第二层的白胡子老头!他胸腔空荡,
肋骨挂着碎肉,手中握着我母亲的银镯:“顶天,你想见她吗?”银镯“叮当”坠地,
骨珠从镯心滚出。珠内封着缕残魂,正是母亲临终前的模样! “幻象!”廖玄残魂厉喝,
剑锋却穿透老头身躯。 老头咧嘴一笑,肋骨间钻出相柳蛇头:“你以为雪魄真死了?
她的魂可在这珠子里呢……”骨珠飘至炼魂台上方,九盏人烛火舌暴涨。
火中浮现雪魄仙子被铁链贯穿琵琶骨的画面,她每挣扎一次,火势便旺一分。“选吧。
”相柳蛇头缠住我脖颈,“用你的魂换她的,还是看着她魂飞魄散?
” 母亲残魂在珠内嘶喊:“别管我!毁珠子!”廖玄残魂突然自我眉心冲出,
一掌拍向炼魂台:“廖氏子孙,何惧抉命!” 青焰自他残魂燃起,人烛接连爆裂。
骨珠出现裂纹,相柳怒啸着收紧蛇身:“你找死!”窒息中,我摸到后腰别的半截炸药管。
用最后一丝气力扯断引线,塞进相柳蛇口——“轰!” 气浪掀飞炼魂台,骨珠坠入火海。
雪魄仙子的虚影自火光中浮现,霜剑一挥冻住相柳蛇头:“顶天,斩七寸!
”锈剑贯入蛇颈的刹那,整座仙墓响起琉璃破碎之声。相柳狂笑:“你以为这是真身?
九层之下……” 蛇头炸成黑雾,裹着骨珠遁入地缝。炼魂台废墟下露出青铜棺,
棺面刻满无字碑纹样。开棺的瞬间,腐香扑鼻—— 棺内堆着九十九块灵牌,
每块都写着“廖”姓,最上方那块竟是空白的。灵牌下压着张血契,
墨迹未干:“第一万代守墓人廖顶天,自愿镇魂于此。”我的手不受控地伸向空白灵牌。
廖玄残魂突然夺剑刺向我心口:“对不住,但这是唯一的……”剑锋偏转,刺入灵牌。
所有无字碑同时震颤,碑面浮出金色符文,汇聚成洪流灌入我灵台。剧痛中,
我看见三千年前廖玄挥剑自刎的真正原因—— 他杀的从来不是相柳,而是被蛊惑的雪魄!
幻象如刀,刀刀剐魂。 雪山之巅,廖玄的剑刺穿雪魄心脏,她却在笑:“夫君,
我故意入魔引你动手……唯有廖氏家主弑亲,
才能启动禁术‘九狱封魔阵’……” 血从她心口涌出,在雪地绘成阵图。
廖玄抱着她渐冷的尸身,将断剑刺入自己眉心:“那便让这罪,永世由我廖家背负。
”真相灼得人肝胆俱裂。 无字碑林的哀嚎声达到顶点,碑面齐齐炸裂,露出内层青铜镜阵。
每面镜子都映着历代守墓人惨死的画面,而我的身影正被吸入镜中——“现在你明白了?
”雪魄残魂自骨珠灰烬中飘出,“无字碑不是赎罪,是篡改记忆的邪阵……相柳要的,
是廖家人亲手葬送最后的良心。”她虚影推我跌入青铜棺,棺盖轰然闭合前,
的叹息: “去第九层……那里有真正的‘无字碑’……”第四章 茅屋青铜棺闭合的刹那,
腐香化作万千丝线勒入皮肉。我像坠入蛛网的蛾,眼睁睁看着丝线穿透四肢,
将魂魄一寸寸抽离躯壳。雪魄最后的话语在颅腔内回响,混着相柳的嘶吼与廖玄的叹息,
搅得灵台几欲崩裂。“哗啦——” 丝线骤然绷断,我跌进一片混沌。
黑暗中有细碎光斑游弋,
熬药、爷爷擦拭那把左轮手枪、出租屋天花板的霉斑渐渐化成鬼手……“这是你的‘识海’。
” 苍老声音从背后传来。转身的瞬间,我浑身血液冻结——白胡子老头盘坐在虚空中,
胸腔空荡,肋骨间悬着一盏青铜灯,灯芯竟是半截手指!“你不是死了吗?”我踉跄后退。
老头抬手轻点,记忆碎片汇聚成茅屋虚影:“死?守墓人的魂,从来不入轮回。
” 灯芯“噗”地爆燃,映出惊悚画面:五十年前的茅屋内,
年轻版的老头正将铜钉刺入一名孕妇腹部,胎儿啼哭声响彻荒野——那孕妇的脸,
分明是奶奶!“廖守正之妻,怀胎七月,命格至阴。”老头的声音像钝刀刮骨,
“我剖出死胎,以尸油养魂,炼成‘引路童子’……否则你以为,自己为何能活着走进仙墓?
” 虚影中,胎儿被泡进陶瓮,瓮身刻满“替命咒”。
我终于明白爷爷为何执意炸墓——他早知妻子惨死真相!怒火烧穿理智,我扑向老头,
却穿透虚影跌入更深层的记忆。 腐坏的茅屋在眼前重组,梁上垂下草绳,
绳圈里勒着九具孩童尸体。他们脚踝系着铜铃,
铃舌竟是半截金针——与母亲掌心的镇煞针一模一样!“金针锁魂,铜铃引路。
”老头鬼魅般浮现在尸群中,“这些孩子替你挡了五十年的咒杀,
如今该还债了……” 孩童尸体齐齐睁眼,铃声响如丧钟。我头痛欲裂,怀中残剑突然发烫,
廖玄的残魂嘶吼:“咬破舌尖!这是魇术!”精血喷溅的刹那,幻象崩裂。
我跪在真实的茅屋前,掌心扎满腐锈铜钉——与当年钉入奶奶腹中的凶器如出一辙!
月光惨白,茅屋顶上的茅草簌簌蠕动,竟是无数僵硬的指节!门板“吱呀”洞开,
霉味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屋内景象让我胃部痉挛:木床上堆着九十九个陶瓮,
每个瓮口都探出胎儿头颅,脐带连成血色蛛网,网心悬着一枚青铜钥匙。
“用钥匙开门……”瓮中胎儿齐声呢喃,声音稚嫩却森冷,
“否则妈妈会疼……” 蛛网突然收缩,钥匙“当啷”坠地。我弯腰去捡,
后颈猛然刺痛——屋顶垂下的指节插入颈椎,操控木偶般提起我的身体!
“顶天……” 母亲的声音从床底传出。一具无头尸爬出阴影,右手掌心金针闪烁,
左手握着我的生辰八字!“妈……?”我艰难转头。 无头尸胸腔裂开,
钻出相柳蛇头:“乖儿子,你娘的头在第九层腌着呢……”蛇信卷住钥匙塞向我口中。
千钧一发,廖玄的残魂自识海暴起,锈剑残片割断指节。我摔进陶瓮堆,尸油泼溅,
蛛网燃起幽蓝鬼火。“烧了这些瓮!”廖玄厉喝。 火舌舔舐陶瓮,
胎儿发出撕心裂肺的啼哭。蛛网血丝根根崩断,钥匙飞入掌心。相柳蛇头暴怒冲来,
我趁机将钥匙插入门板锁孔——“咔嚓!” 门后并非山野,而是深不见底的竖井。
井壁嵌满人颅骨,颅腔中爬出尸蚕,口器滴落腐液。我抓住脐带蛛丝荡向井底,
相柳的咆哮在头顶回荡:“你逃不出命数!”井底豁然开朗,血河奔涌,
河面架着座脐带拧成的浮桥。对岸茅屋重现,却是青砖黑瓦,门楣悬着“廖氏宗祠”的牌匾。
踏桥的刹那,血河伸出浮肿手臂。尸蚕群聚成肉筏,
筏上立着个穿中山装的男人——是照片中的爷爷!他右眼空洞,左手握炸药,
右手提着自己头颅:“顶天,祠堂有……”肉筏突然炸裂,爷爷的头颅被血浪吞噬。
我冲向祠堂,匾额“廖”字渗出黑血,滴在地上凝成小蛇。推门瞬间,
森冷剑气抵住咽喉——堂中站着个黑袍人,背影与廖玄一模一样。他缓缓转身,
面具下却是我的脸!“我是第九千九百九十九代守墓人。”黑袍人的剑锋压出血痕,“而你,
是最后的祭品。” 锈剑共鸣般震颤,廖玄残魂惊呼:“他体内有我的魂骨!
”黑袍人扯下面具,露出与我完全相同的五官,唯独眉心多道血符。
记忆如潮水倒灌:当年奶奶腹中本是双胎,老头剖出的死胎被炼成傀儡,而活下来的我,
魂魄早被种下替命咒!“杀了你,我才能活。”黑袍人剑势如虹。 双剑相撞的刹那,
祠堂牌位齐齐炸裂。灵牌碎屑中飞出半张血契,正是青铜棺中那份——空白处浮现我的名字,
而黑袍人的名字正在消散!“原来你我本是一体……”他瞳孔骤缩。 我趁机斩断他腕骨,
血符崩碎。黑袍人化作青烟没入锈剑,
廖玄的残魂发出悲鸣:“原来我才是那个‘罪’……”祠堂供桌轰然倒塌,露出地下暗室。
石台上摆着座微缩仙墓模型,九层结构纤毫毕现。第三层标注着血红“茅屋”二字,
而第九层插着柄霜色长剑——正是雪魄的尸解剑!模型突然活化,
相柳蛇头从第九层钻出:“你以为赢了吗?这祠堂才是真正的‘无字碑’!
” 四壁渗出黑血,血中浮出所有廖氏先祖的残影。他们脖颈拴着铁链,
链头汇聚在我脚踝:“赎罪……赎罪……”雪魄的声音穿透黑雾:“斩断族谱!
” 锈剑劈向供桌族谱的刹那,整座仙墓地动山摇。先祖残影哀嚎着消散,
祠堂崩塌处升起通道,尽头石门刻着雪魄的霜剑图腾。掌心金针突然发烫,
与图腾剑痕完美契合。石门开启的瞬间,寒气凝成冰阶,向下延伸至不可见的深渊。
相柳的咆哮自深渊传来:“你舍得斩灭雪魄的魂吗?”我握紧锈剑,
剑身映出自己猩红的双眼。 廖玄的残魂彻底消散前,留下一声苦笑: “记住,
仙墓的真相……在人心。”冰阶在脚下“咯吱”作响,寒气顺着裤管钻入骨髓。
第九层的穹顶高不见顶,无数青铜锁链垂落,每根锁链末端都拴着一盏人皮灯笼。
灯笼上的人脸时而哭嚎,时而狞笑,火光将我的影子撕成碎片投在壁上,
每一片影子都在重复不同的死状。相柳的蛇头从黑暗深处探出,
鳞片摩擦锁链的声响刺得人牙酸:“你以为雪魄是救世主?她才是仙墓第一个‘罪人’!
” 蛇信卷住我的脚踝拖向深渊,锁链上的灯笼突然爆燃,
火舌中浮现三千年前的画面——雪山之巅,雪魄跪在血阵中,双手插入自己胸膛。
她挖出的心脏悬浮半空,血管如根须扎进地脉:“以吾仙骨为引,九幽魔气为媒……夫君,
我要这天下人为你陪葬!” 地裂山崩,魔气冲天,廖玄的残躯在魔潮中化为白骨。
“看见了吗?”相柳蛇头贴着我耳廓低语,“她堕魔时泄露的魔气,
才让我得以重生……你们廖家世世代代镇压的,不过是自己造的孽!”锈剑在掌心嗡鸣,
雪魄的叹息自剑身传来:“顶天……莫听。” 我挥剑斩断蛇信,黑血喷溅处,
冰阶轰然塌陷。坠入的墓室堆满水晶棺,每具棺中都封着个“我”——或幼年嬉笑,
或垂死挣扎,甚至有一棺内是穿嫁衣的女身!棺盖上刻着生辰八字,
最早的可追溯至战国年间。“廖氏万代,皆是你魂。”相柳的声音从每具棺中传出,
“每一次轮回,你都亲手将亲人填入墓中……你母亲的头,就藏在其中一棺里。
” 水晶棺齐齐震颤,棺盖缓缓滑开,无数只苍白的手伸向我。锈剑突然脱手飞向墓室顶端,
刺入悬在空中的青铜镜。镜面碎裂,强光中浮现雪魄的虚影。她霜剑横扫,千棺尽碎,
唯独一具黑铁棺椁从地底升起——棺内躺着母亲的头颅,双目紧闭,唇角含笑。“幻象!
”雪魄的剑锋抵住我后心,“刺下去,你才能破魇。” 我的手却僵在半空。
母亲脖颈的断口处,赫然钉着三枚金针——与她在第三层留下的破咒针一模一样。
“顶天……”母亲的头颅忽然睁眼,“你爷爷用金针封住我的魂,
让我亲眼看着你爹被炼成行尸……现在,你也要杀我吗?” 金针迸出血光,
母亲的记忆灌入脑海:深夜的祠堂,爷爷跪在相柳雕像前,
将哭嚎的婴儿塞进陶瓮——那婴儿的后颈,有一颗与我相同的朱砂痣!锈剑被魔气侵蚀,
剑身爬满血丝。相柳的狂笑震得棺椁开裂:“廖家人总爱自相残杀,你爷爷用你爹献祭,
你爹又用你娘镇煞……现在,轮到你了!” 雪魄的虚影突然扭曲,
霜剑竟调转剑尖刺向我眉心:“杀亲证道,方成守墓人——”剑锋刺入血肉的瞬间,
母亲的瞳孔映出我背后景象——雪魄的虚影心口连着青铜锁链,链头没入相柳的蛇头!
“她在骗你!”母亲的头颅厉喝,“雪魄的魂早被相柳吃了,现在不过是傀儡!
” 我猛然侧身,霜剑擦着脖颈划过,削下一片沾血的衣领。
真相如雷轰顶:从青铜棺中的记忆篡改,到祠堂的双生幻象,
全是相柳用雪魄残魂捏造的骗局!锈剑插入地面,我咬破舌尖以血画符。
爷爷日记中的残页在怀中自燃,灰烬混着血水凝成一道赤符:“天地为炉,
魂魄为薪……廖氏第七十二代孙,请九狱火!” 墓室地砖轰然炸裂,
岩浆裹着九条火龙冲天而起——正是第二层炼魂台上的九狱火!
相柳蛇头在火中扭曲:“你竟敢用我的火……” “因为这火里——”我扯开衣襟,
胸口浮现廖玄留下的血咒,“本就燃着廖家祖祖辈辈的魂!”火龙缠住相柳真身,
雪魄的虚影在火中凄然一笑:“好孩子……刺我的眉心。” 霜剑洞穿她灵台的刹那,
青铜锁链尽碎。相柳的哀嚎声中,雪魄的残魂化作冰晶,覆灭前在我掌心写下一个“廖”字。
火焰熄灭时,第九层只剩一座孤碑。碑身无字,却布满指甲抓痕,最深的一道刻着“廖玄”。
指尖触到碑面的瞬间,地底升起九十九盏引魂灯,灯芯皆是廖氏先祖的眼球。
碑底压着一卷玉简,展开是雪魄的绝笔: “吾以尸解秘术分魂两界,一魂镇相柳,
一魂护苍生。然廖玄痴愚,弑吾肉身,致使魔气泄露。后世子孙需知——仙墓非墓,
实为炼魔炉。待万魂燃尽,相柳方灭。
”玉简末端的小字让我如坠冰窟: “炼魔需献祭廖氏万代血脉,汝为最后一味药引。
”相柳的残魂在碑中嘶吼:“现在明白了吧?从你踏入茅屋那刻,就注定要死在这里!
” 碑面渗出黑血,我的四肢被血丝缠绕拖向碑体。皮肤触及碑身的刹那,
无数先祖记忆灌入灵台——原来每一代守墓人临终前,都会将魂魄封入无字碑,
成为炼魔的柴薪!锈剑突然自鸣,廖玄的残魂借最后一丝灵力显现:“顶天,
用我的魂骨……炸碑!” 他虚影没入剑身,锈迹剥落,露出“镇岳”二字的原始金光。
我反手将剑捅入碑底裂缝,剑身迸发的光芒中,雪魄与廖玄的残魂相拥而散。
“不——”相柳的尖叫被爆炸声淹没。 无字碑炸成齑粉,第九层开始崩塌。
我抱着母亲的头颅冲向裂缝,却见出口处站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出租屋的房东叼着烟斗,
脚边躺着白胡子老头的尸体。他踢了踢尸身,咧嘴一笑:“小子,这场千年局,
你看懂了几分?”房东的瞳孔变成竖瞳,指尖长出蛇鳞:“相柳大人不过是我养的宠物,
真正想吃掉廖家的……是我。” 他掀开人皮面具,
露出与青铜棺中血契上一模一样的脸——民国时期的矿场老板,
当年哄骗爷爷炸墓的幕后黑手!
母亲的头颅突然睁开眼:“顶天……金针……” 我猛然拔下她颈后的金针,刺入房东眉心。
针尾八卦逆转,他的皮肉如蜡般融化,
露出森森蛇骨:“你……你怎么知道……”“因为你演得太过了。”我碾碎最后一枚金针,
“真正的房东,从来不会催租——” “他只会往门缝塞招嫖小广告。
”蛇骨散落处升起一道青铜门,门后是阳光普照的山林。我跨过门槛的瞬间,仙墓彻底崩塌,
手中母亲的头颅化为青烟,只剩那枚银镯坠地。山脚下,
雪魄的残音随风飘来:“相柳未灭……它已逃入人间……” 我捡起镇岳剑的残片,
瞥见腕内侧浮现一道新契: “第一万零一代守墓人,廖顶天。
”林间传来手机铃声——是那台被我扔进下水道的手机,此刻正在草丛中震动。
屏幕上跳出一条新短信: “殡仪馆急招夜班保安,包吃住,月薪八千。联系人:陈主任。
”第五章 枯手殡仪馆的霓虹灯牌缺了一角,“殡”字成了“宾”,在雨夜里泛着粉光。
我攥着镇岳剑残片,指甲抠进锈缝。手机屏幕上那条短信像条蜈蚣,
从三个小时前开始往骨缝里钻: “凌晨两点,冷库第三排第四柜,有具尸体等你签收。
”更衣室的镜子蒙着水雾,镜中人套着保安制服,胸口铭牌写着“临时工007”。
柜子里塞着本《遗体交接手册》,翻开第一页,红笔涂鸦着扭曲人脸,
眼眶里填满数字“7”。冷库门开时,白雾卷着腐肉味糊在脸上。
第三排铁柜的锁孔结着冰霜,钥匙插进去的瞬间,柜门“砰”地弹开—— 空荡荡的柜板上,
只摆着只青灰色断手。那只手突然抽搐,食指“咔吧”折断,露出森白骨茬。
断茬在铁板上划出字迹:“子时焚化炉见。” 血珠从断腕渗出,凝成箭头指向天花板。
我抬头,通风管道滤网后闪过半张人脸,嘴角挂着缝合线。焚化炉操作间贴满符纸,
朱砂褪成暗褐。炉口残留着未烧尽的纸钱,纸灰拼成个“逃”字。
电子屏显示温度:-18℃。 “新来的?” 沙哑女声从背后传来。
穿白大褂的女人倚在门框,胸牌写着“陈主任”。她左手夹烟,右手戴黑手套,
小指部位空荡荡的。“尸体呢?”我盯着她手套边缘的缝合线。 她吐了个烟圈,
烟丝混着腐香:“急什么?先验货。” 黑手套突然扯开我衣领,镇岳剑残片被她两指捏起。
锈迹剥落处,剑脊浮出蝌蚪状咒文,陈主任的瞳孔缩成针尖:“廖家人……居然还剩个独苗。
”焚化炉突然轰鸣,温度飙升到300℃。炉门映出扭曲人影,
正用头撞击内壁:“放我出去……放……”陈主任的烟头按在我手背:“开炉,
或者变成下一个燃料。” 炉门打开的刹那,焦尸扑出,浑身炭化的皮肤龟裂,
露出底下鲜红的肉。它的手指插进我肩膀,
喉管烧穿的声带挤出嘶吼:“第七个……你是第七个……”镇岳剑残片自主飞旋,
削断焦尸头颅。头颅滚到陈主任脚边,她抬脚碾碎,
脑浆里爬出只金蚕:“相柳大人托我问候你。” 金蚕炸成黑雾,
雾中伸出枯手——正是冷柜里那只断手!枯手掐住我脖颈的瞬间,焚化炉温度骤降至零下。
冰霜爬上操作台,陈主任的黑手套崩裂,露出金属指节:“游戏开始。
”整座殡仪馆在轰鸣中变形。走廊墙壁渗出尸油,吊灯变成倒悬的尸骸,
每一具都穿着保安制服。它们的名牌在胸腔摇晃:001到006,唯独没有007。
第六具尸体突然转头,焦黑的嘴咧到耳根:“顶天……妈妈在这儿……” 它撕开肚皮,
露出半颗冷冻的头颅——是母亲!镇岳剑残片发出悲鸣,
廖玄的残魂如风中残烛:“别信……相柳噬魂……能读记忆……” 我咬破舌尖,
血喷在剑身。残片迸发青光,斩断尸傀脊骨。母亲的头颅滚落,眼眶里钻出金蚕,
蚕背上骑着纸人,提笔在我掌心写下血字:“子时三刻,停尸房。”停尸房的铁床自动滑出,
九具盖白布的尸体摆成北斗状。阴风掀开第七具的白布,
下面是具拼接尸:母亲的断颈、父亲溃烂的双手、爷爷空洞的眼窝……“廖家三代齐聚,
多温馨。”陈主任的金属手指敲击门框,“相柳大人说,你缺个全尸。” 拼接尸暴起,
爷爷的右臂握着左轮手枪,弹巢里塞着沾血的铜钱。子弹擦耳而过,
打在墙上溅起火星——是当年爷爷用的土炸药!翻滚躲避时,我撞翻冷藏柜。
柜里跌出个玻璃罐,泡着颗心脏,动脉血管拼成符咒。廖玄残魂突然厉喝:“刺破它!
” 剑尖捅穿心脏的刹那,拼接尸齐齐僵住。陈主任的金属手指“咔咔”断裂,
露出里面蠕动的尸蚕:“你竟敢毁阵眼……”尸蚕群聚成巨茧,茧中传出骨骼重组声。
陈主任的人皮如蛇蜕般剥落,爬出个浑身覆鳞的女人,
蛇尾缠住我的腰往巨茧拖拽:“相柳大人赐我不死身,你拿什么斗?”镇岳剑残片扎进蛇尾,
锈迹遇血化成锁链。女人尖啸着甩尾,将我砸向停尸台。后脑撞上铁架的瞬间,
记忆碎片飞溅—— 童年时的殡仪馆后山,
爷爷指着荒坟说:“这儿以前叫潜龙岭……”女人蛇尾卷来钢叉:“死吧!
” 钢叉刺入左肩的刹那,我摸到停尸台下的暗格。格内是本泛黄的值班日志,
最新一页写着:“第七具实验体:廖顶天,基因适配度100%。
”日志中夹着张照片:陈主任与一群白大褂站在焚化炉前,炉口伸出条青铜锁链,
链头拴着相柳蛇头。照片背面标注:“1987年,永生项目重启。”蛇尾再度扫来,
我翻身滚到配电箱前,扯断总闸电线。黑暗降临的瞬间,镇岳剑残片上的咒文亮起,
映出墙上的血色地图——殡仪馆地下竟有九层结构,与仙墓一模一样!
女人在黑暗中狂笑:“现在知道为什么选你了?这座殡仪馆,本就是为你建的坟!
” 她喷出毒雾,我屏息冲向通风管道。管道内壁黏着肉膜,膜下血管跳动,
整栋建筑竟是活物!顺着血管爬到负三层,眼前景象令人窒息。环形大厅中央立着青铜鼎,
鼎中悬浮着相柳妖丹,丹内困着雪魄的残魂。九根锁链从鼎身延伸,末端拴着冰棺,
棺中赫然是历代守墓人的尸身!“终于来了。”相柳的声音从鼎中传出,
“这座地宫吸食方圆百里死气,比仙墓更滋补……” 妖丹射出血光,冰棺盖板齐齐弹开。
第七口棺内空空如也,棺沿刻着我的生辰八字。
雪魄的残魂忽然睁眼:“鼎底……炸了鼎底……” 陈主任的蛇尾破墙而入,
鳞片剐下一块血肉:“叛徒!当年就不该留你残魂!”我将镇岳剑残片插入配电箱,
电火花引燃老化的绝缘层。火舌顺着血管状的电缆蔓延,整座地宫开始痉挛。
陈主任的蛇尾缠住青铜鼎,妖丹迸发的黑光却被火焰压制。“你找死!
”她甩尾将我拍向鼎身。 撞击的刹那,掌心触到鼎底的铭文——“廖玄铸此,永镇妖邪”。
三千年前的画面闪现:廖玄跪在鼎前,霜剑贯穿雪魄的心脏,血流入鼎时,
妖丹发出凄厉尖啸……火焰吞没铭文的瞬间,鼎底裂开缝隙。我扯下燃烧的电线塞入裂缝,
相柳的咆哮与雪魄的叹息交织:“够狠……不愧是廖家人……”地宫崩塌时,
我拖着断腿爬进通风管。身后传来陈主任的哀嚎,她的蛇身被青铜鼎碎片钉在墙上,
金蚕从七窍钻出:“相柳大人……不会放过……”爬出地面时,殡仪馆已成火海。
消防车的轰鸣声中,有人往我手里塞了张纸条: “城南孤儿院,第七个孩子。
” 抬头只看到佝偻背影,那人缺了根小指。手机在废墟中响起,
新短信闪烁: “收尸人招聘,日结一千。”我握紧镇岳剑残片,
剑脊上新浮现一行小字: “万代未尽,此恨不休。
”第六章 守墓契城南孤儿院的铁门锈成了猩红色,
门牌上的“慈心”二字被藤蔓绞成“慈必”。我捏着那张匿名纸条,掌心渗出冷汗。
镇岳剑残片在衣袋中发烫,剑脊的“万代未尽”如烙铁般灼烧皮肤。推开门的瞬间,
腐臭味混着童谣声扑面而来: “第七个娃,井里爬,
眼珠子泡成腊月花……” 庭院中央的枯井旁,六个孩子围成圈,机械地拍手。
他们脖颈拴着红绳,绳头延伸进井口,像被某种东西牵着表演木偶戏。第七个孩子坐在井沿,
背对我,头发结满蛛网。他的手心攥着半块玉佩——与我母亲留给我的那块严丝合缝。
“哥哥,陪我跳房子呀。”第七个孩子转头,眼眶里塞着两枚铜钱。 铜钱“叮当”落地,
井口猛然喷出黑雾。红绳绷直,六个孩子被拽入井中,惨叫戛然而止。我冲向井口,
却见井壁爬满人面疮,每张脸都在重复:“第七个……第七个……”镇岳剑残片突然脱手,
钉入井壁。裂缝中渗出金粉,汇聚成廖氏族徽。我抠开砖石,露出一尊青铜小人,
背后刻着生辰八字——竟是我的!“养煞替命,廖家好手段。”阴恻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穿唐装的老头拄着蛇头杖逼近,杖身嵌着相柳鳞片。他脚边蜷着只黑猫,
猫眼一金一绿:“这孤儿院,本就是为你建的‘人牲栏’。”黑猫炸毛尖啸,
井中人面疮齐齐爆裂,溅出的脓血凝成锁链缠住我四肢。老头蛇头杖点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