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
陆沉把警车停在别墅区入口时，挡风玻璃上的雨刷已经开到最大档位，依然跟不上暴雨倾泻的速度。他看了眼腕表——凌晨2点17分，这个时间接到凶案报警本就反常，更反常的是报警人身份。
"确认是林世诚的住宅？"陆沉按下通讯器，雨水顺着他的战术手套滴在方向盘上。
"千真万确，"通讯器里传来值班警员紧张的声音，"林氏医疗的董事长，报警的是他家保姆。"
陆沉眯起眼睛，透过雨幕望向远处那栋巴洛克风格的三层别墅。整个别墅区只有那一栋亮着灯，在黑暗中像座孤岛。他习惯性摸了摸后腰的配枪，虽然从特种部队转业五年，这个动作依然刻在肌肉记忆里。
别墅门前已经拉起了警戒线，两名当地派出所的警员正在门廊下躲雨。陆沉没打伞，黑色战术服很快被雨水浸透，贴在身上。他出示证件时，年轻警员盯着他左眉骨上的疤痕多看了两眼。
"现场什么情况？"
"保姆说林先生今晚有应酬，回来后就进了书房。她半夜起来发现书房灯还亮着，敲门没反应..."警员咽了口唾沫，"门锁着，她从钥匙柜取了备用钥匙，然后就..."
陆沉戴上手套，推开厚重的橡木门。中央空调的冷风混着某种金属气味扑面而来。玄关的大理石地面上没有脚印，水晶吊灯将整个客厅照得通明。他的目光立刻锁定二楼转角处那扇虚掩的房门——唯一不协调的光源。
书房比想象中宽敞。整面墙的书架，一张红木办公桌，以及...
"上帝啊。"跟在后面的警员倒吸一口凉气。
林世诚仰面倒在真皮转椅上，西装外套整齐地挂在衣帽架上，白衬衫被染成暗红。最触目惊心的是胸腔——从锁骨到肋弓被精准切开，形成一个完美的Y型切口，而本该在里面的心脏不翼而飞。
陆沉抬手阻止其他人进入，自己缓步靠近。特种兵时期的排爆训练让他对异常细节格外敏感：没有挣扎痕迹，书桌上的钢笔和文件摆放整齐，甚至咖啡杯里的液体都没洒出来。他蹲下身，注意到死者右手无名指有轻微压痕——婚戒被摘除了。
"密室？"派出所所长王德海气喘吁吁地赶到门口。
陆沉没回答，转而检查窗户。法式落地窗从内部锁死，窗台积灰均匀。他注意到书桌抽屉微微凸出，拉开后发现里面放着本《外科手术学》，书签夹在心脏解剖那一章。
"通知法医了吗？"
"路上堵车，至少还要半小时。"王所长擦着汗，"这鬼天气..."
陆沉的目光突然停在书桌角落。在一堆医学期刊下面，露出半个银色物件。他用镊子夹出来——是片羽毛，工艺精湛，每根羽枝都清晰可见，根部刻着微型数字"01"。
"取证袋。"他头也不回地伸手，同时注意到羽毛下方的桌面上有个极浅的圆形压痕，直径约3厘米，像是经常放置某种容器留下的。
雨声突然变得密集起来。陆沉走到窗前，看见别墅后院的草坪在暴雨中起伏如浪。一点反光引起他的注意——草坪边缘的排水沟里，似乎有什么东西。
他冒雨冲出去，在齐踝深的水中摸出个不锈钢器皿。回到门廊灯光下，能清晰看到容器内壁残留的淡粉色液体，以及侧面的医疗级条形码。
"冷藏运输罐，"陆沉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专业器官移植用的。"
王所长的脸色变得煞白："你是说...凶手把心脏带走了？"
陆沉没有回答。他望向别墅二楼那个明亮的窗口，忽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从切口平整度来看，心脏是在死者还活着时被取出的。而能在暴雨夜潜入富豪别墅，完成如此专业的手术，再悄无声息离开的，绝不会是普通罪犯。
第一道闪电劈下时，陆沉看清了后院围墙上的监控摄像头——镜头盖不知何时被人为转向了天空。
"把保姆带过来。"陆沉脱下湿透的外套，露出里面贴身的黑色战术背心，左肩处有一道明显的弹痕旧伤。王所长欲言又止地看了眼他的装束。
"陆队，这不合规矩..."王所长压低声音，"市局特别交代要等专案组..."
陆沉锐利的目光扫过去："尸体温度？"他指向转椅上的死者，"切口氧化程度？现场痕迹保存时效？"每个问题都像子弹般精准，"等专案组到了，证据早降解了。"
王所长额头渗出细汗："但林氏集团是市里重点企业..."
"所以凶手挑了他。"陆沉冷笑，"去叫保姆，现在。"
王所长张了张嘴，最终转身去叫人。年轻警员小李凑过来，眼睛发亮："陆队，您真是特种兵退役？那伤是..."
"取证灯。"陆沉打断他，指向书桌下方。小李连忙递过设备，蓝光下显现出几处肉眼难见的滴落状痕迹——不是血，某种透明液体。
"鲁米诺。"陆沉命令道。喷雾显示这些液体不含血液成分，但延伸向阳台方向，形成一条断续的轨迹。
保姆是个五十多岁的瘦小女人，自称姓周，在林家工作了十二年。她双手紧握着一块手帕，指节发白。
"林先生今晚见的什么人？"陆沉问，同时注意到她左手腕上有道新鲜的抓痕。
"不...不清楚，先生从不说生意上的事。"周妈眼神飘忽，"司机8点送他回来时，说是在凯悦酒店见的客户。"
"几点到的家？"
"8点20分左右，先生直接去了书房，让我煮咖啡..."她突然哽住，"我9点送咖啡进去时，他还好好的..."
陆沉眼神一凛："你进过书房？当时门锁着吗？"
"没...没有锁，先生只是虚掩着门。"周妈额头渗出冷汗，"我放下咖啡就出来了，后来听到书房有说话声..."
"几点的事？"
"大概...10点半？我在厨房收拾，声音很轻，像是争吵..."她的目光不自觉地瞟向书柜。
陆沉顺着她的视线，发现书柜第二格有几本书明显歪斜。他走过去，发现后面藏着一个保险箱，门微微开着。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张便签纸，上面打印着一行字："第一个祭品"。
这时法医组终于赶到。首席法医郑明是陆沉的老熟人，看到尸体后吹了声口哨："专业活儿啊，这切口比我们医学院教授还漂亮。"
郑明戴上橡胶手套，动作娴熟得像在进行一场精密手术。他先拨开死者眼皮："结膜有针尖样出血点，瞳孔不等大，死前颅内压骤增——这是活体摘除器官的典型反应。"
他取出便携式内窥镜，小心探入胸腔："看这里，主动脉被专业钳夹阻断，心脏摘除前先做了灌注冲洗..."镜头显示心脏基底部残留着特殊缝合痕迹，"用的是6-0 Prolene线，这种缝线通常用于..."
"冠状动脉搭桥手术。"陆沉接口，目光阴沉。
郑明点头，继续检查切口："切口边缘无试探性划痕，一刀到底，刀片至少是10号手术刀。"他突然停住，用镊子从心包膜夹出半片金属碎片，"有意思，手术刀崩刃了。"
陆沉接过碎片在灯光下观察："钨钢材质，但纹路不对..."他转向书桌上的《外科手术学》，快速翻到器械章节，"这不是普通手术刀，是特制的解剖刀，刃口有微锯齿。"
郑明吹了声口哨："专业级装备啊，这种刀我只在军医大学标本室见过。"他继续检查，"切口角度显示执刀者身高约175-178cm，左利手，而且..."他指向肋骨上的几处微小划痕，"手术中曾有过短暂犹豫，可能是听到了什么动静。"
陆沉蹲下身，模拟凶手姿势："不是职业外科医生，但受过系统训练..."他目光锐利如刀，"杀过很多人。"
陆沉蹲下来，突然注意到转椅轮子下有细微的金属反光。他用镊子夹起——是段约2厘米长的银色手术缝合线，末端有个微型挂钩。
"有意思，"郑明凑过来，"这是可吸收缝合线，但挂钩是专门设计来快速拆卸的...像是某种..."
"临时移植装置。"陆沉接话，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想到某种可怕的可能性。
窗外雨势渐小，东方已现出鱼肚白。陆沉走到阳台，发现栏杆上有两道平行的划痕，像是某种器械支架留下的。他俯身查看，在花盆泥土里找到半个模糊的鞋印——42码左右，鞋底有独特的波浪纹。
回到书房，技术科正在检查电脑。陆沉注意到书桌抽屉里那份《外科手术学》的借阅记录——最后一栏写着三天前，借阅人签名却被人为涂黑。
王所长拿着初步报告过来："监控硬盘被物理破坏，但我们在门把手上提取到半枚指纹，不属于屋里的任何人。"
陆沉点点头，目光落在墙上那幅全家福上。照片里的林世诚笑容满面，右手搭在妻子肩上，而那只手上...赫然戴着婚戒。
"通知家属了吗？"
"妻子在国外旅游，女儿在寄宿学校..."王所长擦着汗，"但有个情况...林太太的航班记录显示她三天前就回国了。"
陆沉猛地抬头："确认过入境记录？"
"海关系统显示她确实入境了，但..."王所长递过平板，监控截图里戴墨镜的女人只有侧脸，"接机的是辆黑色奔驰，车牌是套牌的。"
技术科的小陈突然喊起来："陆队！硬盘有戏！"他指着屏幕上跳动的数据，"凶手只格式化了分区表，原始数据还在。"
陆沉走到电脑前，看着小陈熟练地输入命令行。随着进度条推进，零散的监控片段逐渐拼凑起来。
"22:03，后门监控。"画面显示一个模糊人影从围墙翻入，手提银色箱子，"放大袖口...对，就这里！"小陈增强画质，白大褂袖口露出半截纹身——蛇缠绕手术刀的图案。
"22:17，书房窗户。"人影如鬼魅般翻入，动作干净利落得不像普通人。陆沉眯起眼："倒回去，0.25倍速。"画面逐帧播放，凶手关窗时手腕上的银色手表反射出奇异蓝光。
"军用夜视仪的反光涂层。"陆沉声音低沉，"继续。"
"22:49，还是书房窗户。"这次人影提着箱子翻出，动作明显急促。小陈突然定格画面："陆队看这个！"箱体侧面渗出一丝红色液体，在月光下泛着诡异光泽。
陆沉立即拨通指挥中心："调取方圆五公里所有医院、诊所今晚的异常就诊记录，特别是..."他看了眼手表反光分析报告，"手部受伤的左利手男性。"
他转向书柜，突然注意到医学典籍中夹杂着几本旧相册。翻开最新的一页，是林世诚上个月参加某医疗峰会的合影。陆沉的手指停在某个角落——一个戴金丝眼镜的医生正与林世诚握手，那人白大褂袖口隐约可见蛇形纹身。
"查这个人。"陆沉将照片递给技术员，"同时联系国际刑警，查近五年类似手法案件。"
小李凑过来小声问："陆队，您怀疑是..."
"专业团队。"陆沉声音冷峻，"看手术器械的制式，至少三人配合：一个主刀，一个麻醉，一个望风。"他指向冷藏罐上的条形码，"这种编码是黑市器官交易的标记，数字01代表心脏，后面应该还有匹配的血型和组织配型数据。"
书房角落突然传来"滴"的一声。技术员从打印机下方摸出个微型装置："信号发射器！凶手可能还在接收这里的实时动态！"
陆沉眼神一凛："立即封锁周边两公里，重点排查医疗车辆。"他转向王所长，"林氏医疗最近有什么特殊项目？"
王所长翻着资料："上周刚获批开展一项实验性器官保存技术，合作方是..."他忽然顿住，"境外某生物科技公司，背景很复杂。"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人转身关窗时，胸前别着的，赫然是林氏医疗的员工徽章。
"查所有能接触特殊手术器械的人员。"陆沉声音低沉，"特别是..."他指向截图放大后的白大褂袖口，那里隐约可见半个褪色的红字——"移植科"。
王所长突然接到电话，脸色变得煞白："陆队，上面刚来电话，这案子要立即移交专案组。局长亲自下令..."
晨光透过云层，在别墅地板上投下斑驳光影。陆沉站在书房中央，环视这个精心布置的杀戮舞台。每一个细节都在诉说凶手的从容不迫：摆放整齐的手术器械，擦拭干净的门把手，甚至尸体被调整到最便于操作的角度。
他取出证物袋里的银色羽毛，在阳光下仔细观察。羽根处的数字"01"旁，还有个肉眼几乎不可见的符号——一只展开翅膀的猫头鹰。
"夜枭..."陆沉想起国际刑警通缉令上那个神秘组织的标志。三年前中东那起连环杀人案，受害者同样被摘除器官，现场也留下了金属羽毛。
技术员突然惊呼："陆队！发射器刚发送了终止信号！"他指着突然熄灭的指示灯，"对方知道我们发现了..."
陆沉握紧羽毛，锋利的边缘割破了他的手指。血珠滴落在地板上，与林世诚的血迹混在一起。他知道，这绝不会是最后一个受害者。而这场狩猎游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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