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真相
父亲的白大褂上沾着铅笔灰，母亲用手帕替他擦汗，指尖划过他眉骨的伤疤——那是为了救她被混混划伤的。
“阿远，别总闷在阁楼，”母亲的声音里带着嗔怪，“你看小满，都会抓我的头发了。”
襁褓中的婴儿挥舞着小手，父亲小心翼翼地接过，鼻尖蹭了蹭她的小脸。
林小满捂着嘴，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这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父母相爱时的模样，原来父亲的眼睛在笑的时候，会弯成月牙。
“阿芳，你有没有想过……”父亲突然开口，声音低得像叹息，“如果我们从未遇见，你会不会过得更好？”
母亲愣住，伸手戳了戳他的额头：“说什么傻话？
没有你，谁给我修自行车？
谁帮我赶走骚扰我的流氓？
谁在我痛经时煮红糖姜水？”
父亲笑了，笑容里却藏着林小满从未见过的苦涩。
他从口袋里掏出枚硬币，上面刻着“勿念”二字：“等小满长大，把这个给她，就说……爸爸对不起她。”
现实中的林小满握紧口袋里的同款硬币，突然感觉指尖发麻。
她低头，看见自己的手背浮现出淡蓝色纹路，像游走的闪电——正是父亲日记里提到的“混沌体标记”。
“混沌体是时间的锚点，”父亲的全息投影突然出现，影像有些模糊，“当年我误打误撞把你母亲的孕期辐射数据编入程序，没想到竟创造了能稳定时空的体质。”
“所以我每次使用后悔药，其实是在修补时间裂缝？”
林小满皱眉。
投影点头：“但代价是你母亲的记忆，因为她是你与这个宇宙的情感联结。
现在她的记忆退回到遇见你之前，意味着……”话未说完，地面突然裂开，黑色触手破土而出，将林小满拖入黑暗。
她听见母亲的尖叫，怀里的罗盘碎片发出蓝光，在坠落的瞬间，碎片拼合成完整的时间罗盘，指针指向2003年12月31日——父亲消失的夜晚。
暴雨倾盆而下，十二岁的林小满站在便利店门口，看着父亲拐进巷子。
年轻的母亲在她身后打伞，伞骨上的锈迹蹭到她的毛衣，混着雨水留下淡褐色痕迹。
“妈妈，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小女孩拽着母亲的衣角。
“很快。”
母亲的声音有些颤抖，她看着巷口，怀里抱着给父亲织到一半的围巾，毛线针上还挂着未完成的纹路。
林小满躲在时间罗盘的光影里，看着另一个自己。
她注意到母亲口袋里露出的诊断书，上面“肺癌晚期”的字样刺得她眼眶发酸——原来母亲早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却用无价软糖换来了看着女儿长大的机会。
“阿远，你在吗？”
母亲走进巷子，声音里带着恐惧。
贩卖机在阴影里发出微光，父亲站在机器旁，手里攥着枚硬币。
他转身时，林小满看见他眼角的泪痕，以及白大褂下若隐若现的输液管——原来父亲为了实验，早己将自己改造成了半机械体。
“阿芳，对不起。”
父亲按下按钮，贩卖机发出刺耳的轰鸣，“我不能让你带着遗憾离开，所以我修改了规则——无价软糖不再需要寿命，而是用‘存在’作为代价。”
母亲摇头：“我不要什么后悔药，我只要你和小满！”
“可你会死！”
父亲怒吼，雨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我试过所有平行宇宙，没有任何一种解法能让你活着，除非……”他举起硬币，硬币突然分裂成两半，一半刻着“勿念”，另一半刻着“勿忘”：“我将自己的存在拆分成两半，一半留在你和小满的记忆里，另一半成为贩卖机的能源。
这样你就能用软糖忘记病痛，小满也能健康长大。”
现实中的林小满捂住嘴，终于明白为什么母亲总在寻找“不存在的父亲”，为什么自己能看见不同的时间线——因为父亲从未真正消失，他变成了维持她们世界的能量。
“不要！”
母亲扑过去，却穿过了父亲的身体——他己经是量子态的存在。
“记住，”父亲将“勿念”硬币塞进母亲口袋，“当小满学会与遗憾和解时，硬币会带她找到真相。
而你……”他伸手触碰母亲的脸颊，指尖穿过皮肤，在她太阳穴留下淡蓝色光点：“用这些记忆锚点，撑到小满长大。”
贩卖机发出最后一声轰鸣，父亲的身体化作无数光点，汇入机器。
年轻的母亲跪在地上，怀里抱着两半硬币，哭声响彻空荡的巷子。
十二岁的林小满从便利店跑出，看见母亲手里的硬币，好奇地捡起来——那是她关于父亲最后的记忆。
回到主宇宙时，母亲正躺在沙发上，眼神涣散如破碎的玻璃。
“小满，”她指着天花板，“那里有好多星星，像你爸爸的眼睛。”
林小满跪在她身边，握住那双布满老年斑的手。
母亲的体温正在流失，皮肤下的血管清晰可见，像干涸的河床。
她想起2000年宇宙里，母亲给父亲送饭时的红润面颊，想起父亲抱她时的温暖怀抱，终于明白——有些遗憾，是生命必须承受的重量。
“妈，你还记得吗？”
她轻声说，“小时候你总在厨房做桂花糕，爸爸会偷偷抓一块，被你用锅铲敲手。”
母亲的瞳孔突然聚焦，嘴角勾起微弱的笑：“桂花糕……你爸爸最爱吃。”
林小满取出父亲的日记，翻到夹着桂花干的那页，放在母亲鼻前。
老人深吸一口气，眼泪从眼角滑落：“阿远……”时间罗盘突然悬浮在空中，指针指向“永不回溯”的选项。
林小满想起父亲的话：“混沌体的使命不是改变过去，而是让现在有意义。”
她握住母亲的手，将“勿念”与“勿忘”硬币合二为一，投进贩卖机。
“叮——”贩卖机发出悠长的提示音，屏幕上浮现出父亲的全息投影，这次他的影像格外清晰：“恭喜你，混沌体觉醒。
现在你可以选择——让一切重新开始，或是保留所有遗憾。”
林小满看着母亲，又看看窗外的梧桐巷，想起每个12月31日，母亲在日历上画的红圈，想起父亲用半生守护的温柔谎言。
她按下“保留”按钮，贩卖机发出耀眼光芒，逐渐消失在晨光中。
母亲的手突然握紧，眼神恢复清明：“小满，妈妈爱你。”
林小满点头，将母亲抱进怀里。
阳光穿过窗户，在她们身上投下温柔的影子。
她知道，父亲的光点正在她们周围飞舞，用另一种方式，守护着这个不再需要后悔药的世界。
贩卖机消失的地方，长出一株小树苗，枝头挂着两枚硬币，一枚刻着“勿念”，一枚刻着“勿忘”，在微风中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那是时间的低语，也是遗憾绽放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