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万界熔炉
绝对的死寂，取代了一切。
血月依旧高悬，散发着粘稠的红光，将这片被死亡笼罩的山门映照得更加诡异。
广场上，只剩下零星几个幸存下来的玄剑宗弟子和长老，他们大多浑身浴血，伤痕累累，脸上还凝固着拼死一搏的狰狞或临死前的绝望。
此刻，却全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眼神空洞，大脑一片空白。
发生了什么？
那些凶残的、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们彻底淹没的魔修……那些挥舞着邪器、吞噬魂魄的魔鬼……怎么……怎么突然就……没了？
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巨手，从画布上轻轻抹去。
只剩下满地狼藉的尸体（玄剑宗的）、破碎的兵刃、倒塌的建筑，以及那浓郁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证明着刚才那场惨烈的屠杀并非幻觉。
玄剑宗当代宗主云崖子，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此刻道袍破碎，胸口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还在汩汩冒血，左臂无力地垂下。
他拄着一柄布满裂纹的灵剑，勉强支撑着身体。
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广场边缘——那里，最后几个化为尘埃的魔修身影刚刚消散。
他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身体因为极度的震撼和劫后余生的虚脱而无法控制地颤抖。
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让他几乎握不住手中的断剑。
“是……是谁？”
他干涩的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是哪位……老祖……出手……救了我玄剑宗满门？”
他身边，仅存的两位同样伤势不轻的长老，脸上也全是茫然和极度的敬畏。
他们下意识地顺着云崖子的目光，望向了后山杂役房舍的方向。
那里，一片狼藉的柴房废墟中，一个穿着灰色杂役服的瘦削身影，缓缓地站了起来。
少年身形单薄，站在倒塌的土墙和散乱的柴堆之中，显得异常渺小。
血月的光线勾勒出他模糊的轮廓，看不清面容。
但所有幸存者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带着一种近乎本能般的敬畏与恐惧，死死地聚焦在那个身影之上。
是他吗？
那个瞬间抹杀了所有魔修的存在？
那个让凶名赫赫的万魂宗精锐如同尘埃般消散的……“人”？
云崖子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几乎要跳出胸膛的心脏。
求生的本能和作为一宗之主的最后一丝清明告诉他，无论眼前的存在是什么，都是玄剑宗此刻唯一的希望！
他必须抓住！
“噗通！”
这位须发染血的老宗主，毫不犹豫地朝着柴房方向，双膝重重跪倒在冰冷粘稠的血泊之中！
额头深深叩下，撞击在染血的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玄剑宗当代宗主云崖子，叩谢老祖救命大恩！
老祖神威盖世，玄剑宗上下永世不忘！
请老祖现身，受我等一拜！”
声音嘶哑，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和难以言喻的敬畏，在死寂的广场上回荡。
“噗通！”
“噗通！”
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仅存的几位长老和那些劫后余生、惊魂未定的弟子们，也瞬间反应过来，纷纷朝着那柴房废墟的方向，不顾身上的伤痛，挣扎着跪倒一片，额头触地，瑟瑟发抖。
“叩谢老祖救命之恩！”
“老祖神威！”
“请老祖垂怜！”
敬畏的呼喊声此起彼伏，充满了卑微的祈求。
废墟中，陈默缓缓站首了身体。
灰色的杂役服在夜风中微微拂动。
他微微侧过头，目光似乎越过了跪倒一片的人群，越过了残破的殿宇，投向了广场另一侧，那黑袍老者（噬魂长老）化为尘埃的地方。
他的眉头，极其细微地，蹙了一下。
不是因为眼前这些跪拜的人，不是因为满地的血腥和尸体。
而是就在刚才，那个黑袍老者彻底消散、连同其魂魄都被那无形涟漪彻底抹除的瞬间，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刺眼”的异常波动，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粒小石子，清晰地映入了陈默那刚刚苏醒、与混沌本源初步链接的感知之中。
这波动……很“新”。
带着一种粗糙、暴烈、强行拼凑、如同劣质胶水粘合的“伪混沌”气息。
它并非源自青岚界本身，甚至不是源自这个宇宙。
它像一道极其细微、强行穿透了宇宙晶壁的“引线”，源头……指向了更深邃、更混乱的所在。
这波动本身微不足道，如同蝼蚁的呼吸。
但它强行穿透宇宙晶壁的方式，它试图模拟混沌气息的拙劣手段，以及它背后隐隐传递出的某种“熔炼”、“吞噬”的贪婪意图……让陈默本能地感到一种……“污染”。
就像有人在他视为柴薪储备的森林边缘，用垃圾和排泄物，点燃了一堆散发着恶臭的篝火。
一种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不悦”，如同投入古井深潭的一颗小石子，在他那浩瀚无边、漠视一切的混沌意识之海中，漾开了一丝极其微小的涟漪。
这丝涟漪，触动了他意识深处，那片刚刚苏醒、还残留着“陈默”记忆碎片的地方。
一个属于昔日地球程序员、对“拙劣代码”和“垃圾文件”近乎本能的厌恶感，极其微弱地、一闪而逝地共鸣了一下。
他干裂的嘴唇再次翕动，声音依旧不高，却比刚才那句“吵死了”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嫌弃？
如同一个老农看到有人糟蹋上好的柴禾。
“万界熔炉？”
他低声自语，空洞漠然的眼眸深处，仿佛有无数星辰生灭的幻影一闪而逝，倒映着那道强行穿透宇宙晶壁的、劣质的“引线”。
“……谁在拿我的柴火烧垃圾——”就在“垃圾”二字余音未散的瞬间——轰！！！
陈默的意识核心深处，那刚刚苏醒、初步链接混沌本源的“存在”之核，仿佛被这句带着“陈默”式嫌弃的话语彻底激活！
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其浩瀚与伟岸的“空间”，在他识海之中轰然展开！
那并非实质的空间，而是超越了维度概念的“信息奇点”！
无数璀璨到极致、又冰冷到极致的光带在其中奔流、交织、旋转！
每一条光带，都代表着一个庞大宇宙从诞生到寂灭的全部信息洪流！
无数星系的形成与湮灭，亿万文明的兴衰与呐喊，时间与空间的扭曲与折叠……一切存在的终极图谱，都以一种超越了凡人理解极限的方式，在其中流淌、具现！
这是……混沌图书馆！
混沌本源记录一切、承载一切的终极知识之库！
此刻，它向这位刚刚苏醒的混沌代行者，敞开了大门的一角！
浩瀚无边的信息洪流冲刷着陈默的意识核心，冰冷、绝对、漠然。
然而，就在这代表着宇宙终极真理的洪流深处，那道强行穿透宇宙晶壁的劣质“引线”，那堆散发着“伪混沌”恶臭的“垃圾篝火”，显得愈发刺眼、愈发……不可容忍。
尤其是当“陈默”那点残存人性中，对“糟蹋东西”、“弄脏地方”的微弱厌恶感，被这图书馆的洪流无限放大、与混沌意识对“污染”的本能排斥产生共鸣时……一种极其明确、近乎“程序性”的指令，在陈默浩瀚的意识中生成，清晰无比：目标：劣质污染源（代号：万界熔炉）状态：异常能量投射（低维宇宙：青岚界）威胁等级：极低（对混沌本体无影响）污染指数：低（但持续扩散中）处置建议：源头清除。
垃圾，需分类处理。
残存的人性涟漪，在这冰冷的指令洪流中，极其微弱地波动了一下，带着一丝属于昔日凡人的困惑和……嫌弃：‘这届修士……连烧火都不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