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消毒水里的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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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冰冷、刺鼻的气味,粗暴地钻入鼻腔。

不是腐沼的腥甜,不是血战的铁锈,更不是仙蛊的异香。

这是一种……陌生的、带着强烈人工痕迹的、名为“消毒水”的化学合成物的味道。

古月方源,这位曾令蛊界闻风丧胆的魔尊,在意识沉沦了不知多久后,于这陌生的气味中,骤然惊醒。

没有预想中仙窍的嗡鸣,没有道痕流转的辉光,甚至没有一丝一毫天地灵气的波动。

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虚无。

仿佛从九天之上,坠入了绝对的凡尘。

他的眼皮猛地睁开。

视野先是模糊,继而以超越凡俗的速度瞬间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惨白的天花板,悬挂着一盏发出柔和冷光的方形灯具。

墙壁也是单调的白色,光滑得没有一丝纹理。

空气干燥,带着恒温的暖意,却死寂得如同墓穴。

远处传来极其微弱、有规律的“滴答”声。

他立刻察觉到了身体的异样。

沉重。

无比的沉重。

仿佛亿万钧无形的枷锁,死死地压在他的每一寸血肉、每一根骨骼之上。

这不是受伤的虚弱,而是……力量被彻底抽空的真空感!

他尝试调动哪怕一丝仙元,回应他的只有死寂的经脉和空空如也的丹田。

意念扫过周身,曾经烙印着无数道痕、坚逾神铁的仙躯,此刻竟感应不到丝毫道痕的痕迹,只有纯粹的、凡俗的血肉之躯。

不,不完全一样。

这具身体……太“干净”了。

没有暗伤,没有杂质,气血运行平稳得如同精密仪器,五感清晰得能捕捉到空气中漂浮的每一粒微尘。

皮肤光滑紧致,透着健康的色泽,骨骼匀称,肌肉线条蕴含着远超常人的爆发力。

这正是幽魂千辛万苦炼成的至尊仙胎体!

但此刻,它就像一个被封印的神器,空有完美的形态,却失去了所有超凡的威能,也不再需要吞噬仙窍来维持。

这里是……哪里?

疑问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他的心脏。

不是他熟悉的蛊界任何一处秘境。

一种遥远而模糊的记忆碎片试图翻涌——整齐的街道、轰鸣的铁盒(汽车?

)、闪烁的光幕(屏幕?

)——那是穿越前,那个名为“地球”的平凡世界的景象。

但五百年魔道生涯的滔天血浪与春秋蝉的轮回挣扎,早己将那份属于“三好爱国青年”的记忆冲刷得只剩下苍白褪色的残影,连同那份曾经的“热血”与“信仰”,一同被冰封在魔尊意志的最深处。

唯一未曾熄灭,反而在一次次重生中淬炼得更加炽烈纯粹的,是那焚烧灵魂的执念:永生。

方源的眼神,从初醒时的茫然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海般的沉寂与冰寒。

没有愤怒,没有恐惧,只有纯粹的、冰冷的计算。

魔尊的本能在告诉他,任何情绪都是此刻的累赘。

然而,在那冰层之下,一丝极其微弱、连他自己都几乎忽略的涟漪——那是面对绝对“平凡”时,源自生命本能的、对失去掌控的厌恶——一闪而逝,旋即被永生执念的冰川彻底镇压。

他尝试活动手指。

动作有些迟滞,神经信号传递的速度似乎也受到了这具“凡躯”和世界规则的双重压制,但还在可控范围。

他缓缓抬起手,放在眼前。

手掌宽大,指节分明,皮肤细腻得不像经历过无数搏杀。

这双手,曾经捏碎过仙蛊,撕裂过强敌,此刻却连一块凡铁恐怕都难以折断。

“力量……这就是凡俗的桎梏么?”

一个念头无声划过。

但他立刻摒弃了无谓的感慨。

失去力量是既定事实,关键在于如何利用现有的一切。

他微微侧头,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扫过房间。

除了身下的床铺(一种柔软、富有弹性的材质),旁边还有一张小桌,上面放着一个透明的、盛着清水的容器(“杯子”?

),一个金属外壳的、带有按键的扁平物体(“遥控器”?

),以及墙壁上嵌着的一块黑色平板(“屏幕”?

)。

远处,一扇门紧闭着。

墙壁上,几个方块符号(文字!

)映入眼帘——“静”、“呼叫器”、“仁和医院”。

简体中文!

确认的瞬间,大量属于“前世”的、尘封的语言信息如同被触发的机关,从记忆的冰层下汹涌而出!

文字的含义、基本的语法结构瞬间清晰。

但五百年蛊界的尔虞我诈、无数方言古语、以及自身声带因长久沉寂(或穿越波动)带来的干涩麻木,让他对这种“故乡”的语言感到一种奇异的隔膜。

如同隔着毛玻璃看熟悉的风景,能辨识,却不够真切流畅。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轻盈,规律,属于一个成年女性。

脚步声在门口停下,接着是“咔哒”一声轻响,门把手转动。

方源全身的肌肉在刹那间绷紧到极致,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

虽然失去了力量,但五百年生死搏杀锤炼出的战斗本能早己刻入骨髓。

他的瞳孔瞬间收缩到针尖大小,锐利如刀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门缝处。

体内气血以一种近乎自毁的狂暴方式瞬间加速运转,肌肉纤维在至尊仙胎体的支撑下爆发出超越凡俗极限的力量感,随时准备暴起发出致命一击——哪怕是用牙齿,用手肘,也要撕开对方的喉咙!

门开了。

一个穿着白色外套(“护士服”?

),戴着口罩,面容普通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

她手里拿着一个夹板,神态放松,甚至带着一丝职业性的疲惫。

她的目光随意地扫向病床,正好对上那双冰冷、深邃、不带一丝人类情感,仿佛能洞穿灵魂的黑眸。

护士的脚步猛地一顿,脸上的轻松瞬间凝固,一股寒意从脚底首冲头顶。

她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呼吸都为之一窒。

那眼神……太可怕了!

不像是病人的眼神,倒像是……荒野中濒死的孤狼,或者深渊里凝视猎物的怪物!

她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手中的夹板差点掉落。

“你……你醒了?”

护士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强行挤出职业化的微笑,试图驱散那莫名的恐惧。

“感觉怎么样?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语言解析:问候语,关切意图。

声线频率分析:紧张,非伪装。

)方源没有说话。

声带的干涩和语言的“生疏感”是绝佳的掩护。

他紧绷的肌肉缓缓松弛下来,那恐怖的眼神如同潮水般退去,瞬间变得空洞而迷茫,甚至还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虚弱和困惑。

他微微蹙眉,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沙哑的咕哝(“呃……”),仿佛刚从漫长的噩梦中挣扎出来,还无法理解周围的一切。

完美的伪装。

魔尊的演技与对身体的精妙控制,在失去力量后,成了他此刻最强的武器。

他“虚弱”地眨了眨眼,目光落在护士胸前的铭牌上——林薇 | 责任护士。

同时,他的耳朵捕捉着护士声音的每一个细微频率,大脑如同最精密的语言分析仪,结合着复苏的记忆,疯狂拆解、重组、校准这熟悉又陌生的语言结构。

信息获取……开始了。

林薇见他这副模样,心里那点莫名的恐惧被职业素养压下,松了口气。

看来是刚醒,还有点迷糊,喉咙也不舒服。

“别担心,这里是仁和医院,你昏迷了三天,被好心人在西郊路边发现送来的。

你叫什么名字?

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吗?”

(语言解析:机构名称“仁和医院”。

状态“昏迷三天”。

地点“西郊路边”。

关键询问:身份、事件记忆。

)方源依旧沉默,眼神茫然地扫视着西周,仿佛在努力回忆。

但他的大脑深处,风暴正在肆虐。

语言解析进度(结合记忆):80% → 快速校准中……基本语法、词汇理解恢复。

表达流畅度待适应。

环境信息补充:“仁和医院”——医疗场所。

“西郊路边”——非计划性进入点,降低特定势力介入嫌疑(存疑)。

威胁等级下调:眼前个体“林薇”,无战斗意识,无超凡力量,情绪易受惊吓,属于“安全级信息源”。

策略:维持伪装,持续观察,获取更多基础情报。

林薇见他不答,也不勉强,走上前来,准备检查床头的仪器(心电监护仪)。

就在她靠近床边,俯身查看屏幕上跳动的波形和数字时,方源的目光如同无形的触手,瞬间扫过她全身。

体态(匀称但缺乏锻炼)、步伐(轻快但重心略浮)、呼吸频率(稍快,残留紧张)、肌肉松弛度(肩颈僵硬,显示长期疲劳)……综合评估:无危胁。

力量等级:凡人女子平均值以下。

可利用点:职业带来的信息通路、易受影响的情绪。

林薇似乎感觉到了他目光的“重量”,抬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方源适时地垂下眼帘,掩去所有锐利,只留下空洞的虚弱。

“体征还算平稳,就是心率有点快……”林薇记录着数据,声音恢复了正常。

“我去通知陈医生。

你好好休息,别乱动。”

她转身离开,步伐比来时快了几分,似乎想尽快逃离这个让她莫名心悸的病人身边。

门轻轻关上,房间里再次只剩下方源一人。

他眼中的迷茫和虚弱瞬间消失,只剩下深海般的冰冷与绝对的清醒。

他缓缓坐起身,动作带着一丝初掌凡躯的生涩,却异常稳定。

拔掉手背上的输液针头,血珠渗出,却在几息间悄然止住,连红痕都迅速淡化——至尊仙胎体最基础的自愈力无声彰显。

他走到窗边,俯瞰着下方的芸芸众生。

车水马龙,霓虹闪烁,一个没有蛊虫却同样遵循着弱肉强食法则的世界。

那些属于“前世”的记忆碎片更加清晰,却激不起半分波澜,只有冰冷的评估:规则不同,本质未变。

“力量……”他低语,声音依旧沙哑,但吐字己清晰许多。

五指缓缓收拢,感受着这具凡躯的极限。

太渺小,太脆弱。

但,这并非绝境。

力量的形式,从来不止一种。

蛊界淬炼出的智谋、手段、对人心的洞悉、对规则的利用……这些刻入灵魂的“道痕”,才是他真正的獠牙。

至于情感?

它是存在的,如同深埋冰川下的暗流。

必要之时,它可以成为伪装的色彩,成为操控人心的丝线,甚至成为推动目标的燃料。

但若成为阻碍永生之路的绊脚石,他亦能清醒地、毫不犹豫地将其……斩断。

心电监护仪上,代表他心率的线条,在方源凝视着钢铁丛林、思考“力量”本质的那一刻,出现了一个极其短暂、超越生理极限的平首,仿佛一颗冰冷的心脏在计算着吞噬这个世界的路径,旋即恢复了“正常”的波动。

他转身,目光精准地落在床头柜上的一份本地财经报纸。

头版头条的方块字清晰映入眼帘:《惊爆!

新锐巨头“星环智造”深陷并购泥潭,创始人江黎强硬反击!

》旁边配图是一位年轻女子,眼神冷冽如刀,面容精致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江黎…星环智造…恶意并购…强硬反击…这些词汇组合,瞬间在方源脑中勾勒出一幅资本搏杀、人性博弈的图景。

一丝纯粹的兴趣,如同发现珍稀蛊材时的心动,极其细微地掠过他冰封的心湖。

这个名为“江黎”的女子,她的“强硬”,是虚张声势,还是真有依仗?

她的困境,是危机,还是……机遇?

方源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冰冷到没有任何温度、却蕴含着无尽算计与一丝发现猎物的兴味的弧度。

“那么,”他无声低语,声音在空旷的病房里消散,唯有那双眼眸,倒映着窗外都市的冰冷灯火,“就从这里开始吧。”

“这场……属于凡人的蛊局。”

至尊仙胎体的心脏,在胸腔内沉稳地跳动着。

每一次搏动,都仿佛在寂静中,敲响了新游戏的战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