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雨的尖叫混着木屑飞溅。
林疏桐刚拧紧最后一颗螺丝的手顿住——三吨重的灯光架斜着砸下来，铁臂卡在她刚做完的仿古木梁支架上，阴影兜头罩住缩在角落的新人演员。
"快救人！
"场记哭腔穿透混乱。
副导演拽着电工往后台跑，道具组小年轻抱着头蹲在墙角，没人敢靠近那随时可能二次坍塌的金属怪物。
林疏桐扯下沾着木屑的帆布手套。
她弯腰时发尾扫过膝盖，指节抵在变形的支架连接处。
记忆里三年前拆解过的德式舞台机械结构浮上来，齿轮咬合度、金属疲劳点、承重极限——她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瞳孔里映着扭曲的铁架，像是在看一张立体透视图。
"别过来。
"她声音压过喧嚣，反手从道具箱抽出截钢管。
众人只看见她单手撑住倾斜的灯架，另一只手用钢管精准撬起卡着的木梁。
金属摩擦声刺得人耳朵发疼，灯架晃了晃，稳稳卡在她调整出的角度里。
"拿夹板。
"她转身时白大褂下摆扬起，从工具箱摸出把木尺，"不，医用夹板。
"小年轻哆哆嗦嗦递来道具组的假夹板。
林疏桐瞥了眼——薄木板包着褪色绷带，根本固定不住粉碎性骨折的腿。
她垂眸，指甲掐进掌心。
记忆里上个月在医院帮陈导取药时见过的高分子夹板突然清晰，纹路、厚度、弹性系数，连包装上的批号都分毫毕现。
掌心泛起热意。
再摊开时，一块带着消毒水味的米白色夹板躺在掌心里。
"按住她的腿。
"她半跪在地，动作比急诊室护士还利落。
沈知雨疼得浑身发抖，却在接触到夹板的瞬间抽了抽鼻子："好凉......像真的。
""本来就是真的。
"林疏桐没抬头。
她指尖扫过灯架最危险的焊点，记忆里三个月前在废旧工厂拆解过的液压杆突然涌上来。
下一秒，那根本该因承重过度断裂的铁管"咔嗒"轻响，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手托住了。
混乱持续了十七分钟。
当陈默带着保安撞开后台门时，林疏桐正用扳手拧紧最后一颗螺丝，沈知雨的腿上规规矩矩绑着夹板，倾斜的灯架稳稳立在原地，像从来没出过事。
"小林啊......"陈默抹了把汗，目光扫过她沾着机油的指节，欲言又止。
"导演。
"林疏桐低头收拾工具，声音淡得像杯凉白开，"灯架老化了，该换承重钢索。
"变故发生在半小时后。
苏棠踩着细高跟晃进来时，后台还飘着消毒水味。
她手里举着手机，屏幕亮得刺眼："姐姐，大家都在传这个。
"视频里的林疏桐在储物间，抬手扇了沈知雨一巴掌。
女孩被甩到墙上，道具箱砸下来，她抱着头尖叫。
"这是今天下午三点的监控。
"苏棠声音带着哭腔，"知雨说她不是故意碰倒灯架的......姐姐要是生气，骂我两句也行啊......"后台霎时安静。
副导演捏着保温杯的手一抖，茶水溅在新买的西装上："小林，这......""假的。
"林疏桐盯着视频背景。
储物间的道具箱应该是上午刚换的深棕色，但视频里是旧款的土黄色；沈知雨今天穿的米白毛衣，视频里却是灰蓝卫衣——时间线对不上。
可监控时间明明白白打着15:02，和灯架倒塌的时间只差八分钟。
"姐姐不愿意解释就算了。
"苏棠抹了把眼睛，"我让知雨删视频......""不必。
"林疏桐转身往道具间走，白大褂被穿得像件铠甲，"清者自清。
"道具间的木门"吱呀"合上。
她靠在老旧的工作台边，从抽屉最深处抽出卷泛黄的图纸。
展开时，碎纸片簌簌掉下来——是十年前地震时，她蹲在废墟里用铅笔描的断墙纹路。
那天她被埋在水泥板下，有个小男孩扒开碎石，把最后半瓶水塞进她手里。
后来余震来了，她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他，自己被埋进二次坍塌的废墟。
再醒来时，她摸着怀里完好无损的半瓶水，突然发现，只要记得清楚，就能把东西"变"出来。
图纸最下方有行歪歪扭扭的小字："谢谢姐姐。
"手机在兜里震动。
林疏桐低头，是陈默发来的消息："星河市异能管理局的人明天来剧团检查，说是监测到异常空间波动。
"她捏紧图纸，指节泛白。
同一时间，星垣管理局顶楼。
夏星遥盯着监控屏上突然暴涨的金色波纹，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导师，话剧团那边的空间波动指数达到黄金级！
"顾砚放下脑波分析仪，金丝眼镜后的瞳孔缩了缩。
他调出三天前的脑波共振记录——那是他受顾氏委托，暗中调查"顾氏失踪千金"时截取的脑波片段。
此刻屏幕上，两条波动曲线正以0.98的相似度重叠。
"十年前地震救援现场的脑波频率......"他低声呢喃，指尖抚过分析图上那个小小的尖峰，"是她。
"夏星遥凑过来看，突然瞪大眼睛："教授，波动源定位了！
是——""我知道。
"顾砚扯下白大褂，西装下摆扫过桌角的咖啡杯，"地址发我。
"深夜的风掀起他的西装外套。
顾砚站在话剧团紧闭的铁门前，仰头望着三楼亮着灯的道具间。
月光落在他微勾的唇角，那抹弧度像根细针，扎破了平日的冷硬。
"这次，换我找你。
"次日清晨。
林疏桐抱着新领的道具清单往排练厅走，晨雾里有道挺拔的身影靠在廊柱上。
他穿深灰西装，金丝眼镜在晨光里泛着冷光，看见她时，唇角缓缓勾起。
"林疏桐小姐。
"他声音低哑，带着点久未使用的生涩，"我是星垣管理局的顾砚。
"林疏桐脚步顿住。
她望着他西装领口若隐若现的银链——链坠是半块碎玉，和她藏在道具箱最深处的半块，纹路严丝合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