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徐蘅心里的乱麻拧成疙瘩扣,解不开,越解越乱,她一咬牙,快刀斩乱麻,转回身,透过雾气迷蒙望向慕容厉。
慕容厉抬头看她,眸中凝霜,冻得两人周围水汽结冰,簌簌掉落。
杜鹃啼血染残阳,秋雨孤灯,古寺老钟,徐蘅怀着比荆轲刺秦还悲壮的心情,箭步上前,伸开双臂抱住了慕容厉的腰。
太过突然,慕容厉一时反应不过来,手中还捏着上衣带子。
机会,就在眼前。
趁他愣怔时,徐蘅举起右手捂住他的口鼻,“师兄,你闻闻,我手香吗?”
“……”
慕容厉眼睛眯起,定定的望尽徐蘅眼底深处,以他多年行医经验,初步断定徐蘅在极大***下,得了失心疯。
她年纪尚小,悲喜过重***心神,难免疯癫。
凡大医治病,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若愿普救含灵之苦。
赶走她是一码事,治病救人是另一码事,为医者,孰难见死不救。
他吸口气,抬手拿开她的右手,顺势搭上手腕把脉,忽然眼前一黑,脑袋发晕,暗道不妙,着了这南蛮子奸计……
又一黑,彻底黑了。
徐蘅及时扶住慕容厉,他颀长的身躯压在她单薄的肩上,好险没把她压弯。
之前莫风带她来过北屋熟悉屋子布局,她知晓慕容厉卧房在哪,趁四下无人,徐蘅慢慢将慕容厉放倒在地,双手勾住他的腋下,一点一点往卧房拖。
慕容大少动如脱兔,重若死猪,徐蘅咬牙使出吃奶的力气,一步一小喘,三步一停歇地拖猪。
短短十几步路,像走十几里那么累,又不敢发出大动静,徐蘅毕生的力气都用在拖慕容厉上了,好在有惊无险,顺利地把慕容厉拖回卧房。
一进卧房,她赶紧关上门,借着窗外皎洁的月光,费九牛二虎之力将慕容厉拖到床边。
床高,她抱不动慕容厉,又不能把他放在床下,这么大人了,睡觉定然不会翻下来。
怎么把他弄到床上呢,徐蘅看着瘫坐在床边的慕容厉犯难,能想到的所有办法都要靠菩萨显灵。
无奈之下,只好将慕容厉面对面抱在怀中,双臂揽紧他的腰,奋力往上提。
他太重了,徐蘅抱不住,腰一弯,双双跌倒在床,她的右肩膀撞上他的肩膀,“咚”一声脆响,疼得眼泛泪花,慕容厉也闭着眼皱眉。
徐蘅不担心慕容厉会醒,这药里掺了蒙汗药,他一时半会醒不来。
可她实打实累脱了力,趴在慕容厉身上大喘气,缓过来后,手肘撑床,从他身上爬起来,坐在床沿,心有余悸。
但愿这幅药真如师傅所说,能令人忘记三个时辰内发生的事。
想不到才来第一天,就使出这下三滥手段。
以前的师傅治病不行,制毒却很在行,徐蘅学了十成十,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到最后把师傅都给吓跑了。
可惜百无一用,总不能像师傅那样卖老鼠药蟑螂药过活。
而且她死也不能把会制毒药这件事说出去,一旦被人知晓,还如何学习正统医术,弄不好还会被诬陷害人。
这是秘而不宣的本事,是一门孤独的旁门左道,门一关,待在里面不干好事。
徐蘅扭头瞪一眼慕容厉,真想在他额头画乌龟,王八蛋!
非要赶她走,她到底哪里对不住他,就这么容不下她?
徐蘅捶打两下肩背,休息够了,蹑手蹑脚离开慕容厉卧房。
回到西厢房,她用凉水擦了擦身体,躺在床上,浑身散架一般酸痛,顾不上担心药会不会起作用,先睡了一宿好觉。
翌日一早,徐蘅迷迷糊糊睡醒时,天还未大亮,腹中饥饿难耐。
她起身,去院子里端进来一盆水,洗漱干净,换上一件杏黄色薄衫,坐在窗前,看师傅留给她的医书,晦涩难懂,不知所云,看了许久,仍参不透其中的奥妙,或许慕容厉能懂,但又不好问他。
东厢房的门开了,莫风从里面出来,去下人们用饭的厨房后堂吃早饭,看见徐蘅在窗边读书,神情专注,不施粉黛而清丽脱俗,心想他们家夫人是不是太会挑人了。
前菜如此丰盛,万一他们家公子以后吃不下主食,可如何是好?
莫风走到徐蘅窗外,打一记响指,“走,我带你去后堂吃饭。”
徐蘅知道后堂是下人们用饭的地方,比起膳厅,或许更适合她如今的身份,收起书,随莫风去后堂。
一路上,早起的除了鸟儿,还有奴仆。各个院子的丫鬟小厮结伴成群的去厨房后堂用饭。
槐夏风清,霁天欲晓。
徐蘅来上京城前,还以为北地的夏天凉快呢,没想到跟苏州不相上下的热。
莫风与她闲聊:“徐蘅,你多大了?”
“方过十六岁。”
徐蘅想到昨晚的事情,一颗心七上八下,不过她凡事往好处想,若是慕容厉真的忘记沐浴之事,她须提前捂住莫风的嘴,不能让他说露馅。
“莫风,昨日公子对我不满,嫌弃我力道不够,让我告诉你,以后还是你去伺候。”
莫风不怀疑,一个粗使丫头哪能跟他这一等家奴比,“昨晚公子可有难为你?”
何止难为,都要把她赶出府了。
徐蘅告诫道:“昨晚的事,公子不许再提,你也不要在公子面前再提。”
莫风又明白了,一定是徐蘅年岁小,木头美人不解风情,公子不满意,把她赶出来,毕竟不是好事,到底是谁不行也很难说清楚......
“好,我知晓了,咱们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
厨房后堂热热闹闹的在议论大老爷从苏州带回来的女子惹大夫人摔茶碗的事情。
本来摔茶碗之时,膳厅里无伺候的下人,也不知是谁,在打扫茶碗碎片时,愣是从碗碎裂的程度、摔碗的力度、碗中泡茶叶的片数等各种蛛丝马迹,推测出作案之人乃大夫人。
火眼金睛堪比开封府青天大老爷。
“慕容家男子不得纳妾,不知夫人为何生气。”
“听说是夫人不满意老爷随便收外来人为徒,怕坏了慕容家名声。”
“老爷公务缠身,哪有时间教徒弟?”
“什么徒弟,夫人把那女子扔到大公子西厢房做丫头去了,老爷也未反对。”
莫风:“......”
一等家奴的颜面稀碎。
这误会大了,原来徐蘅是老爷从苏州带回来的徒弟,不是夫人安排给公子的通房,那他擅作主张安排徐蘅伺候慕容厉沐浴......
颜面不颜面的事小,被慕容厉砍死事大,趁着公子还未睡醒,收拾包袱潜逃不知来不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