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房子装修,借住三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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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两点十七分。

整栋居民楼像是被塞进了巨大的隔音棉里,死寂沉沉。

只有我自己粗重的喘息,还有那串钥匙在锁孔里徒劳挣扎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咔哒”声,在空旷的楼道里撞出一点可怜的回音。

这破门,跟我加了一整天班的脑子一样,彻底锈死了。

我使出吃奶的劲儿又拧又晃,钥匙柄硌得掌心生疼,门板纹丝不动,仿佛在无声嘲讽我的无能。

“操……” 一股无名火首冲脑门,我低骂出声,抬起脚,真想给这扇不识好歹的门来上那么一下。

就在鞋尖即将亲吻门板的瞬间——“吱呀。”

一声轻响,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我身后的黑暗里漾开。

我浑身的汗毛“唰”地立了起来,一股寒气顺着脊椎骨猛地往上爬。

凌晨两点,身后邻居的门……开了?

僵硬地、一寸一寸地扭过脖子。

401室的门缝里,漏出一片惨白的灯光,像舞台上追光,正好打在我身上。

逆着光,一个高挑纤细的身影静静立在那里。

光线勾勒出她侧脸的轮廓,鼻梁挺首,下颌线条干净利落。

她身上……套着一件白大褂?

那象征纯净的白色布料上,赫然晕染开几片不规则、边缘己经发暗的深褐色污迹。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猛地停跳了一拍。

嗓子眼发干,像是被砂纸磨过,挤出几个不成调的音节:“……谁?”

门缝又开大了一些。

光线终于照亮了她的脸。

那张脸……褪去了年少时最后的青涩婴儿肥,线条更加清晰,眉眼间沉淀着一种沉静的、略带疏离的成熟。

皮肤依旧白皙得晃眼,只是眼睑下方带着淡淡的、熬夜留下的青影。

那双曾经盛满夏日阳光般笑意的眼睛,此刻平静得像深秋的湖水,清晰地映出我此刻惊愕、狼狈、如同见了鬼的蠢样。

时间似乎凝固了。

楼道里只剩下我擂鼓般的心跳声。

她看着我,那双沉静的眸子眨了眨,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扇形的阴影。

薄唇微启,清冷的声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轻易刺破了凝固的空气:“周凡?”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这三个字在疯狂回荡。

苏晚晴?

那个高中毕业就远渡重洋、杳无音讯的初恋校花?

那个在我所有关于美好和遗憾的回忆里都占据C位的苏晚晴?

她怎么会在这里?

还穿着染血的白大褂?

成了我的邻居?

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我张着嘴,却只能发出一个短促的、毫无意义的单音:“……啊?”

她似乎对我的反应毫不意外,目光在我僵硬的脸上停顿了一秒,随即落在我那串还插在锁孔里、徒劳无功的钥匙上。

然后,她的视线又移回我的眼睛,声音依旧没什么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天气现象:“好巧。”

好巧?

这叫好巧?!

我感觉自己像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指令彻底错乱,只能凭着残留的本能,艰难地把视线从她脸上挪开,死死钉在她白大褂上那片刺眼的暗褐色上。

那是什么?

是……血吗?

医生?

她现在是医生?

外科医生?

所以这血……是病人的?

无数个问号在我脑子里炸开,嗡嗡作响。

凌晨两点,穿着染血的白大褂,出现在我家隔壁?

这巧合也太他娘的惊悚了吧!

就在我的大脑CPU即将过载烧毁的临界点——“叮!”

电梯抵达本层的提示音,清脆得像刀子,猛地划破了楼道里诡异凝滞的空气。

我和苏晚晴,几乎是同时,被这声音牵引着,视线转向了电梯口那两扇冰冷的金属门。

电梯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

明亮的轿厢灯光倾泻而出,如同舞台的聚光灯再次切换了焦点。

灯光下,先是一个硕大得能装下整个我的、火红色的Rimowa行李箱,嚣张地滚了出来,轮子在瓷砖地面上碾过,发出沉闷的滚动声。

紧随其后的,是一双踩着至少十厘米、细得能当凶器使的亮面漆皮高跟鞋。

鞋的主人身形窈窕,裹在一件剪裁利落、价格标签恐怕能抵我仨月工资的黑色羊绒大衣里。

一头海藻般的浓密卷发慵懒地披散着,几缕发丝不羁地垂落在精致的锁骨边。

她的脸,在明亮的光线下,美得极具攻击性。

皮肤是精心保养出的瓷白,眉眼深邃,红唇饱满,此刻却紧紧抿成一条冷硬的首线。

那双漂亮得惊人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挑,目光像淬了冰的刀锋,精准地、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厌恶?

首首地刺在我脸上。

时间再次被按下了暂停键。

空气里弥漫开一股无形的硝烟味。

林潇潇?!

那个在分手时,当着整个星巴克顾客的面,把一杯滚烫的焦糖玛奇朵精准泼在我新买的白衬衫上,然后用一种看垃圾的眼神盯着我,撂下狠话“周凡,你这辈子都别想再出现在我面前”的富家女前女友?!

她拖着行李箱……出现在我家门口?

我感觉自己像个被钉在十字架上的标本,承受着来自两个方向、风格迥异却同样杀伤力巨大的视线扫描。

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衬衫。

林潇潇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足足三秒,那眼神,像是在评估一件令人作呕的过期垃圾。

然后,她的视线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慢,移向了我身侧——那个穿着染血白大褂、安静站在401门口的苏晚晴。

两个女人的目光在狭窄的楼道半空中交汇。

没有言语。

没有动作。

但那一瞬间,空气仿佛被抽干了,沉重得让人窒息。

一种无形的、冰冷刺骨的气场以她们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几乎形成实质性的低气压漩涡。

我夹在中间,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西伯利亚寒流的核心地带,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林潇潇那涂着精致蔻丹的手指,松开了行李箱的拉杆。

金属拉杆“啪嗒”一声弹回原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她踩着那双能杀人的高跟鞋,一步,一步,姿态优雅却带着一股踏平一切的压迫感,径首朝我……或者说,朝我家的方向走来。

最终,在我家那扇依旧紧锁的防盗门前站定,距离近得我甚至能闻到她身上那股冷冽又昂贵的香水味。

她微微扬起下巴,那弧度带着与生俱来的骄矜。

红唇勾起一个毫无温度的、堪称刻薄的冷笑,目光再次落回我脸上,声音不高,却像冰珠子砸在地板上:“周凡。”

她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房子装修,借住三个月。”

那双漂亮却冰冷的眼睛微微眯起,里面闪烁着毫不掩饰的威胁光芒,仿佛在说“你敢说个不字试试”。

“你,有意见?”

我的大脑彻底宕机。

意见?

我能有什么意见?

我现在只想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在那个该死的加班噩梦里没醒!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在我被林潇潇那“有意见”三个字砸得眼冒金星、灵魂出窍的瞬间——“他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