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明凰攥紧嫁衣下的匕首时,听见了第七只乌鸦的哀鸣。花轿突然剧烈颠簸,
她顺势将金簪刺进轿壁,裂缝间窥见送嫁嬷嬷的脖颈——那里本该有颗红痣,
此刻却光滑如初。"有刺客!"外头传来马匹嘶鸣,血腥味透过轿帘缝隙钻进来。
她故意打翻妆匣,珍珠滚落声里,陪嫁丫鬟春桃的手正摸向袖袋。"小姐当心!
"春桃扑来的瞬间,萧明凰旋身用盖头缠住她手腕。淬毒的匕首"当啷"落地,
在鸳鸯锦缎上灼出焦黑孔洞。轿外突然传来破空声,一支翎箭穿透春桃的咽喉,
血滴喷溅在萧明凰左眼的赤瞳上。轿帘被银刀挑开时,她望见传说中冷心冷情的太子殿下。
谢无咎的银发被血雾染成淡粉,指尖还沾着巫祝的朱砂,
却温柔地拭去她眼尾血渍:"太子妃受惊了。"萧明凰按住狂跳的心口,
那里藏着半块碎裂的玉佩——与妹妹明鸾各执一半的信物,此刻烫得惊人。
她学着明鸾惯有的娇嗔抬头,却撞进谢无咎深渊般的眸子里,
那深处竟浮着与她左眼相同的赤色暗芒。萧明凰踩着满地珍珠跨出喜轿时,
谢无咎的银发正巧扫过她颈间玉坠。那半块玉佩突然发烫,
在她锁骨烙出暗红痕印——与三日前妹妹明鸾被宗正寺带走时,她心口出现的灼痕如出一辙。
"殿下,合卺酒..."喜婆颤抖着捧来缠金丝的托盘,两支翡翠杯沿泛着诡异的靛蓝色。
萧明凰注意到谢无咎的拇指在杯口摩挲,这个动作让杯壁雕刻的凤凰尾羽微微发亮。
酒液入喉的刹那,萧明凰袖中的帕子已浸透解药。她故意让半口酒顺着下巴滴落,
在嫁衣上蚀出蜂窝状小孔——果然是用巫族鸩羽淬的毒,与当年父亲暴毙时的症状相同。
"太子妃好酒量。"谢无咎突然扣住她后颈,指腹重重擦过那处灼痕。
萧明凰被迫仰头承受这个毫无温情的吻,舌尖尝到他齿间残留的朱砂味。
窗外传来乌鸦啄食喜饼的声响,像极了宗庙里卜骨碎裂的声音。当啷!
屏风后传来瓷器碎裂声。萧明凰趁机挣脱,
瞥见铜镜里闪过鹅黄裙角——是户部尚书之女柳如眉,此刻本该在偏殿观礼的贵女,
竟藏在婚房暗阁。"殿下恕罪!"柳如眉跌坐在满地瓷片中,精心描画的远山眉被冷汗晕开,
"臣女...臣女是来送醒酒汤的..."谢无咎的银发不知何时褪成墨色,
他拾起碎瓷片划过柳如眉的脸:"柳尚书没教过你,子时过后不得擅动东宫的朱砂?
"血珠滴在萧明凰的绣鞋上,她忽然明白柳如眉眉心的金箔花钿,
正是用巫族秘药调制的追踪印。五更梆子响时,萧明凰借口更衣摸进西厢密室。
青铜纵目面具在月光下泛着尸绿,与她梦中反复出现的祭祀场景完美重叠。
指尖触到面具内壁的刻痕时,
怀中玉佩突然迸发红光——那上面竟是用古蜀文刻着的"明鸾"二字。
"原来太子妃喜欢深夜鉴宝。"谢无咎的声音贴着耳廓传来,他披散的黑发间垂落七根银铃,
正是巫族大司命的图腾。萧明凰反手将簪子刺向他心口,
却在触及皮肤时愣住——那里有道与她锁骨灼痕完全一致的疤痕。
萧明凰盯着铜镜里渗血的守宫砂,这是今晨突然显现的朱砂痣。昨夜触碰青铜面具后,
本该长在妹妹明鸾臂上的印记,此刻正在她雪肤上诡异地跳动,如同被封印的蛊虫。
"太子妃,该佩铃了。"侍女捧着鎏金托盘跪在屏风外,
七枚雕着鱼凫纹的银铃在晨光下流转暗红。
萧明凰记得宗庙壁画——唯有献祭过的处子才需佩戴噬魂铃,铃舌要用至亲指骨打磨。
宴席设在巫觋台,十二根青铜神树环绕着沸腾的血池。
萧明凰的银铃在路过柳如眉时突然齐鸣,对方鬓间的金箔花钿应声碎裂,
露出皮下蠕动的蛊虫。"看来柳小姐的胭脂掺了暹罗尸油。"谢无咎用银箸夹住逃窜的蛊虫,
当着百官面将其钉在柳尚书酒杯中,"正好给岳父大人佐酒。"血水在白玉杯沿晕开时,
萧明凰瞥见谢无咎尾指蜷缩的弧度——与父亲被鸩杀那晚,窗外黑影的手势分毫不差。
三更鼓响,血池突然沸腾如熔岩。大巫祝高举的骨杖指向萧明凰:"请太子妃执铃!
"七枚银铃自发飞入她掌心,在触碰到守宫砂的瞬间化作锁链。
萧明凰被迫在滚烫的青铜柱上起舞,足尖烙出焦糊味时,
她终于看清神树顶端悬挂的尸骸——那些都是历届被献祭的萧家女儿,
脚踝系着与明鸾相同的双鱼银链。"疼吗?"谢无咎鬼魅般出现在身后,
掌心覆住她流血的足底,"十年前令尊为保萧氏荣华,
亲手将你送上祭坛时..."他突然扯开衣襟,心口疤痕竟与萧明凰的守宫砂产生共鸣,
"你妹妹哭得可比这动听多了。"萧明凰咬碎藏在齿间的雄黄,毒血喷溅在谢无咎的银发上。
发丝褪成雪白的刹那,她终于看清他瞳孔深处囚禁的虚影——明鸾正隔着血色结界对她摇头,
唇语分明在说:"阿姐快逃!"萧明凰踹开宗庙暗门时,怀中的玉佩正在蚕食她的体温。
三日前从血池底捞出的鲛绡镜,此刻映出两个明鸾——一个被铁链锁在镜中,
一个正在东宫描眉。"阿姐可知这面镜子吃过多少萧氏女?"明鸾的虚影突然穿透镜面,
指尖划过萧明凰渗血的守宫砂。她腕间的双鱼银链发出悲鸣,
每条鱼眼里都嵌着颗带血的乳牙。暗室烛火倏然熄灭,十八盏人皮灯笼同时亮起。
萧明凰认出最中央那盏的材质——是母亲临终前被剥去的后背皮肤,
上面还残留着父亲题写的《璇玑图》。"好看吗?"谢无咎的声音混着骨铃轻响,
他赤足踩过满地碎镜,每步都绽开血莲,"萧家用女儿血肉豢养巫神时,可比这精妙得多。
"萧明凰扯断人皮灯笼的铜链,火油泼在鲛绡镜上。火焰腾起的瞬间,
镜中明鸾突然暴起掐住她脖颈:"你以为替我嫁了就能赎罪?当年是你亲手把我推给宗正寺!
"窒息的眩晕中,萧明凰摸到谢无咎腰间冰凉的物件。那是把用巫童腿骨制成的匕首,
正与她梦中剖开自己胸膛的凶器一模一样。"嘘——"谢无咎突然咬住她流血的耳垂,
将匕首塞进她掌心,"杀过人的手,最适合弹《招魂曲》。
"他扯断七根琴弦缠住明鸾的虚影,断弦处滴落的血珠,
在青砖上汇成十年前那场献祭的星图。铜壶滴漏指向子时,萧明凰腕间的守宫砂突然爆裂。
血雾弥漫中,鲛绡镜显现出最残酷的真相——当年被送上祭坛的根本不是她,而是明鸾。
父亲早在她出生时就剜去她左眼,将妖瞳封入长女体内。
"现在明白为何你总梦见被开膛破肚?"谢无咎掀开左袖,密密麻麻的刀痕组成古老咒文,
"每当你产生姐妹情深的幻觉,我的血肉就会代替你被献祭。
"萧明凰捏碎第七盏人皮灯笼时,谢无咎心口的疤痕正在吞噬月光。
那些被误认为姐妹情深的记忆碎片,此刻在鲛绡镜中扭曲成可怖的真相——十五年前,
萧夫人产下的根本不是双生子,而是被巫族祭司用魂裂术劈成两半的残缺婴儿。
"你的左眼,你的守宫砂,甚至你对明鸾的愧疚..."谢无咎撕开胸前皮肉,
露出森森白骨上镶嵌的凤凰尾翎,"都是我用三千生魂捏造的幻梦。
"镜中浮现当年产房场景:巫祝将啼哭的婴孩放在青铜神树上,骨刀沿着脊椎劈下。
左半身被填入妖瞳制成祭品,右半身注入凤凰骨伪作贵女,
而那道劈开魂魄的裂痕——正是萧明凰背后自幼存在的朱砂胎记。
柳如眉突然持淬毒匕首破窗而入,她的瞳孔已变成与蛊虫相同的复眼:"太子殿下,
该换新容器了!"话音未落,萧明凰腕间银链突然勒进皮肉,从她血脉中抽离出金色丝线,
正是谢无咎日渐衰败的寿数。"现在明白为何每伤我一次,你就多道伤痕?
"谢无咎徒手捏碎柳如眉的头颅,脑浆迸溅在萧明凰嫁衣上,"你我魂魄共用一具躯壳,
只是你占白昼,我掌黑夜..."他颈间银铃突然全部碎裂,
露出内侧刻着的生辰八字——竟与萧明鸾完全相同。五更鸡鸣时,
萧明凰在血泊中摸到半块玉佩。当碎片割破掌心时,无数记忆涌入:根本不存在萧明鸾,
那只是她被剥离的善念化身。十年前亲手送上祭坛的,正是她渴求亲情的另一半魂魄。
萧明凰攥着染血的黄金权杖时,终于看清杖头鸮鸟双目镶嵌的——正是父亲失踪的右眼。
三日前从祭坛底部挖出的这柄神杖,此刻正在她掌心震颤,杖身刻满的甲骨文突然活过来,
啃食着她被魂裂术侵蚀的魂魄。"现在知道为何你弑父时毫无痛感?"谢无咎扯开华服,
露出爬满前胸的青铜鳞片。那些本该镶嵌在宗庙梁柱上的镇魂甲,此刻正随着他心跳开合,
"十八年前你出生那夜,萧远山就把自己的恶魄炼成了我。"祭台上空突然雷云密布,
柳如眉操控的蛊人兵团从地底爬出。他们脖颈挂着萧府家仆的牙牌,眼窝里蠕动着暹罗尸蛊,
正是当年被萧父活埋的献祭人牲。萧明凰的黄金权杖自动贯穿冲在最前的蛊人,
腐血溅在谢无咎胸口时,那些青铜鳞片竟发出婴啼般的哀鸣。"小心!
"谢无咎徒手捏碎偷袭的蛊人脑袋,将萧明凰护在青铜神树残骸后。
这是他第一次在日光下现形,银发下的面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每动用一次巫力,
就在消耗萧父当年移植给他的三十年阳寿。柳如眉的狂笑震碎祭坛玉砖,她撕开人皮伪装,
露出布满蛊虫的躯体:"好个父女相残的戏码!萧远山把善念做成女儿,恶魄炼成巫儡,
却不知真正的噬魂者是..."她突然被黄金权杖贯穿眉心,权杖顶端的鸮鸟双目迸射红光,
映出谢无咎后颈的烙印——正是萧父的私章图腾。五更梆子响,
萧明凰在血泊中摸到半块龟甲。当她的血浸透甲骨裂纹时,
浮现的卜辞令她颤栗——丙申年庚寅月甲子日,萧门得女,杀妻取骨,饲于神树。
那些被美化成胎记的疤痕,原是父亲剜取母亲肋骨的缝合口。萧明凰掘开母亲衣冠冢时,
陨铁罗盘的指针正在蚕食她的血。三日前从谢无咎心口剜出的青铜残片,
此刻在月光下显形——正是三星堆地宫缺失的纵目面具左眼,
边缘还粘连着母亲嫁衣的金丝线。"阿凰你看!"侍女阿芜突然尖叫,
铁锹下翻出的不是尸骨,而是数百枚玉蚕。这些本该供奉在宗庙的圣物,
此刻正疯狂啃食萧明凰的裙角,吐出的血丝在她脚踝结成北斗七星图。
地底突然传来编钟闷响,谢无咎颈间的青铜鳞片应声炸裂。他踉跄着栽进墓穴,
白发以惊人速度灰败:"快毁掉罗盘...那是开启人牲甬道的..."话音未落,
暹罗巫师从血蚕群中显形,他们脸上的黄金面具体现出与柳如眉相同的复眼纹路。
萧明凰挥刀斩断血丝,发现每根丝线都刻着萧氏族谱。当刀刃触及"萧明鸾"名字时,
玉蚕突然集体爆裂,
飞溅的玉屑在空中凝成母亲临终场景——产床上的女人被青铜锁链贯穿琵琶骨,
正将染血的玉琮塞入婴儿襁褓,而那婴孩的脊背赫然生着凤凰骨纹。
"原来我才是容器..."萧明凰撕开嫁衣,背后朱砂胎记正在玉光下扭曲成三星堆神徽。
谢无咎突然从背后抱住她,用衰老的手盖住她左眼:"别看!
那些蚕在改写你的记忆..."地宫石门轰然开启的刹那,暹罗巫师的黄金面具同时崩碎。
他们***的头颅上布满蜂窝状孔洞,每个孔洞里都钻出带翅血蚕,
正是当年被萧父卖到南洋的萧家旁支女童所化。五更鸡鸣时,萧明凰在血泊中捡起半枚玉琮。
当碎玉割破掌心时,地宫壁画突然活过来——画中佩戴纵目面具的大巫祝,
正将谢无咎的魂魄从萧父体内剥离,而背景里沸腾的血池中,
浮沉着无数个正在融化的"萧明凰"。萧明凰攥着半截血蚕丝穿越回及笄礼那日时,
腕间银链正灼烧着她的凤凰骨。三日前从地宫带出的甲骨蛊虫,
此刻在她袖袋里啃食谢无咎的白发——每吞食一寸,时空裂缝就多一道。
"阿姐戴这支簪可好?"十五岁的明鸾捧着鎏金凤簪靠近,
脖颈后的三星堆神徽在烛光下泛青。萧明凰突然记起,前世正是这支簪子刺破明鸾动脉,
血溅在宗庙的青铜神树上开启了轮回。"小心!"谢无咎破窗而入的刹那,
凤簪已没入明鸾后颈。但喷涌而出的不是血,而是无数带翅血蚕。它们在空中织成巨型日晷,
晷针竟是谢无咎当年刺入她左眼的青铜匕。"这是第几次轮回了?"衰老的谢无咎点燃尸蜡,
火光中浮现三千个正在崩塌的时空,"每当你试图拯救明鸾,
就会创造出新的人牲..."他扯开衣襟,
心口处嵌着的日晷碎片显示:距离魂裂术反噬还剩七日。地宫壁画突然渗出血水,
暹罗巫王踩着尸蜡火焰降临。他的黄金面具布满蜂窝孔洞,
每个孔都伸出萧家女的断指:"多谢萧姑娘集齐三星堆密钥..."巫王抬手间,
萧明凰背后的凤凰骨被强行抽出,在空中凝成青铜神树完整的模样。五更鼓响时,
萧明凰在时空乱流中抓住谢无咎的残躯。他的白发正化为甲骨文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