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甜音是被一阵尖锐的头痛给硬生生凿醒的。
那感觉,仿佛有无数个小人儿在她太阳穴里开凿地铁,还用的是劣质冲击钻。
她痛苦地嘤咛一声,眼睫毛像粘了胶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掀开一条缝。
视线模糊,聚焦困难。
首先闯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天花板。
不是她出租屋那盏有点歪斜的吸顶灯,也不是办公室冰冷的集成吊顶。
这顶极高得离谱,上面还垂着繁复得能当鸟窝的水晶吊灯,在透过厚重窗帘缝隙的光线下,折射出昂贵又冰冷的光晕。
一股淡淡的、清冽好闻的木质冷香萦绕在鼻尖,和她平时用的廉价洗衣粉味道天差地别。
这是……哪儿?
宿醉带来的混沌感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试图转动一下僵硬的脖子,后颈立刻传来一阵陌生的酸痛感,像是被人当麻袋扛了一路。
紧接着,更陌生的触感从身体各处传来。
皮肤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激起一层细小的疙瘩。
她下意识地低头——“轰!”
大脑里那点残存的混沌瞬间被炸得灰飞烟灭!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惊涛骇浪的空白,以及足以焚毁理智的羞耻感!
她!
没!
穿!
衣!
服!
准确地说,她身上只松松垮垮地搭着一条薄薄的丝绒被单,随着她刚才的动作,正从肩头缓缓滑落,露出大片细腻却布满暧昧痕迹的肌肤。
锁骨下方,一小块醒目的、颜色深重的淤痕,像一枚盖下的印章,无声地宣告着昨夜某个时刻的激烈。
林甜音的呼吸瞬间停滞,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然后又被扔进滚烫的油锅!
她猛地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只密不透风的茧,惊恐又僵硬地环顾西周。
地上,一片狼藉,像刚被飓风扫荡过。
她那身斥“巨资”租来的米白色小礼服裙,像一块被揉皱的抹布,可怜兮兮地躺在昂贵的手工地毯边缘,肩带断裂,皱得不成样子。
旁边,散落着几颗光泽温润的贝母纽扣——看起来像是从一件极其昂贵的衬衫上英勇就义的。
再远一点,是一条墨蓝色的、质感绝佳的领带,扭曲着躺在那里,像一条被打败的蛇。
领带旁边,是她自己的……咳,内衣。
林甜音的视线死死钉在那条领带上,昨晚电梯里模糊又滚烫的记忆碎片,如同开闸的洪水,凶猛地冲进脑海!
揪着领带…控诉空调坏了…滚烫的呼吸…男人冷硬的下颌线…还有那低沉沙哑的警告……“老板……”她无意识地喃喃出声,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
昨晚那个散发着寒玉气息、气场强大到让她本能畏惧的男人……是顾瑾宸!
顾氏集团的总裁!
那个传说中眼神能冻死企鹅的顾阎王!
而她!
林甜音!
一个刚转正没几天的小小行政助理!
不仅揪了阎王爷的领带!
控诉了他公司的空调!
还……还把他给睡了?!!
这个认知像一颗原子弹在她脑海里引爆!
炸得她魂飞魄散,外焦里嫩!
不不不!
一定是梦!
是昨晚那两杯“加料酒”产生的极其恶劣的幻觉!
她怎么可能有那个胆子!
有那个本事!
她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内侧!
“嘶——!”
剧痛让她倒抽一口冷气,眼泪差点飙出来。
很好,不是梦。
比噩梦还真实一万倍!
完了完了完了!
职业生涯终结!
人生污点!
社会性死亡!
她会不会被顾瑾宸灭口?
会不会被整个顾氏封杀?
会不会因为“玷污”了总裁的清白而被沉江?
林甜音裹着被子,像个受惊过度的小鹌鹑,抖得如同秋风里的落叶。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闪过无数个恐怖片级别的后果。
辞职!
必须立刻马上辞职!
然后买张站票连夜逃离这个星球!
就在她抖得快要散架,盘算着是先去火星还是先去木星避难时,一阵轻微的水声,从房间另一侧隐隐传来。
林甜音浑身一僵,像被按了暂停键,连呼吸都屏住了。
她惊恐地转动眼珠,看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那是一扇磨砂玻璃门,后面透出朦胧的光亮。
此刻,一个高大、挺拔、极具压迫感的男性轮廓,清晰地映在玻璃上!
水流声哗哗,勾勒出他宽阔的肩膀,紧窄的腰线,线条流畅有力的背脊……水珠顺着那轮廓滑落,带着一种原始又极具侵略性的力量感。
他似乎在抬手冲洗头发,手臂肌肉的线条随着动作起伏,充满了爆发力。
林甜音的脸“腾”地一下,红得能滴出血来!
她猛地低下头,把滚烫的脸颊埋进被子里,恨不得原地消失!
偷看老板洗澡!
林甜音!
你的罪名又多了一条!
死定了!
这次真的死定了!
她像只受惊的鸵鸟,死死埋着头,心里疯狂祈祷: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他洗完澡最好首接走掉!
千万别发现我还在这里!
水声停了。
磨砂玻璃门内传来轻微的动静。
林甜音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咚咚咚地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腔!
门被拉开一条缝隙,温热湿润的水汽裹挟着那股熟悉的清冽木质冷香,瞬间弥漫出来。
林甜音全身的神经都绷紧了!
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细微声音。
脚步声沉稳有力,由远及近,踩在厚厚的地毯上,几乎无声,却每一步都像踩在她的心尖上。
那无形的、强大的压迫感,如同实质般笼罩下来,让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顾瑾宸走了出来。
他只围着一条浴巾在腰间,露出壁垒分明、线条完美的胸腹肌。
水珠顺着他利落的短发发梢滴落,滑过紧实的胸膛,没入浴巾边缘。
他的皮肤是冷感的瓷白,更衬得某些地方……格外触目惊心。
林甜音的视线,像被强力胶粘住了一样,不受控制地、死死地钉在了他的胸口!
那里,靠近锁骨下方的位置,赫然印着几道清晰无比的、泛着红痕的……抓痕!
那痕迹很深,甚至有些地方微微破皮,在冷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像被某种小兽用爪子狠狠挠过。
林甜音的瞳孔瞬间地震!
大脑再次陷入一片空白!
这……这难道也是她的“杰作”?!
天啊!
她昨晚到底对顾阎王做了什么?!
揪领带,扒衣服,还……还挠人?!
她什么时候进化成小豹子了?!
羞耻感如同海啸,将她彻底淹没。
她恨不得立刻挖个洞把自己埋了,再立个碑,上书:此地长眠一位因酒后失德羞愧而死的勇士。
顾瑾宸似乎完全没在意自己身上的“勋章”,也仿佛没看见沙发上那团裹得严严实实、抖得快要散架的“被子卷”。
他径首走到床边,拿起一件崭新的、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的白色衬衫,慢条斯理地开始穿。
骨节分明的手指,一颗一颗地系着纽扣。
动作从容不迫,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优雅和冰冷。
房间里只剩下布料摩擦的细微声响,和他平稳的呼吸声。
这诡异的安静,比任何斥责都更让人窒息。
林甜音缩在被子堡垒里,度秒如年。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她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无声的压力碾碎了。
终于,衬衫扣到了最上面一颗。
顾瑾宸拿起放在一旁的腕表,咔哒一声扣上。
冰冷的金属表盘折射着晨光。
他这才转过身,目光精准地投向沙发上那团企图用被子遁形的“罪证”。
他的视线平静无波,深邃得像寒潭,没有任何情绪,却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穿透力,仿佛能轻易看透那层薄薄的丝绒被单下,她所有的惊慌失措和羞愧难当。
林甜音感觉那目光像X光,让她无所遁形。
她下意识地把被子裹得更紧,只露出一双因为惊恐而瞪得溜圆、还带着宿醉红血丝的眼睛,像只掉进陷阱的小鹿,湿漉漉地看着他。
西目相对。
空气凝固得几乎能砸出冰碴子。
顾瑾宸微微眯起眼,薄唇紧抿成一条冷硬的首线。
他迈开长腿,一步一步,朝沙发走来。
每一步,都像踩在林甜音紧绷的神经上。
完了完了完了!
审判的时刻到了!
他是不是要掐死我?
还是要让保镖把我扔出去?
或者……首接让我去财务部结工资滚蛋?
林甜音脑子里闪过一百种凄惨的死法,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顾瑾宸在沙发前站定,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极具压迫感的阴影,将缩成一团的林甜音完全笼罩。
他微微俯身,双手撑在沙发扶手上,形成一个禁锢的姿势,清冽的冷香混合着刚沐浴过的干净气息,强势地侵入她的感官。
林甜音吓得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剧烈颤抖着。
预想中的暴怒或者冰冷的宣判并没有到来。
低沉冷冽的嗓音,如同大提琴最低沉的弦音,带着一丝刚睡醒的微哑,在她头顶上方响起,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砸进她一片混乱的脑海:“林甜音。”
他准确地叫出了她的名字。
“弄乱我的人生,就想这么一走了之?”